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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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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说,已经安排了一个不兴师动众的葬礼——一那道寒气逼人的刀光又冲着他来了—— 因为遗憾的是,由于种种的传言早就引起了社会上的好奇心理,实在令人不快。死气沉沉的男爵心神不定地听着,不由自主地抬头朝那扇通往囫、定的紧闭着的门望了一眼,又胆怯地把目光收了回去。有一种思想在他。动中不停地痛苦地翻腾着,他想要理出一个头绪来,但这些空泛的、充满敌意的言语弄得他精神无法集中。这些亲友悲痛地啼啼叨叨地说着话,又围着他站了半个小时,才陆续向他道别而去。只有他一个人留在那间空荡荡的半明半暗的屋子里,像挨了一闷棍似的,浑身打颤,头痛腿软。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他吓得跳了起来,喊道:“进来!”话音未落,就从他背后传来了一种迟疑的脚步声,一种他很熟悉的沉重、缓慢、拖沓的脚步声。一阵恐惧突然向他袭来: 他感到地的颈项好像被螺栓固定在那里似的僵直了,同时感到皮肤上有一股颤动不停的冰冷的寒气从太阳穴一直流到膝盖。他想转过身去,但肌肉不听使唤。他就这样停在房间的中间,浑身发抖,一言不发,两P僵直地垂着,同时他明确地意识到,这样知罪地站在那里毕竟显得太怯懦。但他使出全身的气力也无济于事:周身的肌肉就是不听话。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那语调十分镇静,讲的是最不动听最枯燥的话题:“我只是想问一问,先生您是在家里还是到外面去吃饭。”男爵颤抖得越来越凶,现在那股寒气已经进入了他的胸腔。他匆匆地张了三次嘴,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不,我现在什么也不吃。”于是那脚步声便拖拖沓沓地离开了房间。他没有勇气转过身去。他突然僵在那里了:一种厌恶感或一阵痉挛摇动着全身。他不禁猛的一动,直对着门跳了过去,哆哆佩嗑地扭了一下门锁,心想:这样一来,那脚步,那像鬼一样踉在他身后的可恨的脚步,再也不会来到他身边了。然后,他跌坐在单人沙发上,想把一种自己本不想去触动、但像蜗牛般一再冷丝丝粘滋滋在他心里向上爬的思想压下去。可是这个使他反感、连碰都不想碰的、被压抑的思想,却塞满了他的大脑,它是那样的不可抗御,那样的粘住不放,那样的令人厌恶;在整个不眠的夜里和以后的多少个小时,包括他身穿黑衣送葬时默默地站在棺材前面的时刻,这个思想都一直伴随着他。 送葬后的第一天,男爵就匆匆离开了这个城市:现在他觉得一切人的面孔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在同情之中他们的目光全是在奇怪地观察,在痛苦地审讯。(也许这只是他的感觉?) 就是那些死的物件也在愤怒地控诉:只要他不由自主地去拧那些门把手,住宅里、特别是那难闻的煤气味仿佛还附着在所有物体上的卧室里的每件家具,都在向外赶他。但他醒着和做梦时叫人最无法忍受的恶魔,就是他往日所信赖的那个女人的满不在乎和冷漠无情的态度,这个女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走来走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自从他表兄在火车站上提到她的名字的那个时刻起,每次见到她,他都发抖。刚一听到她的脚步声,他便六神无主,想要逃避:他再也不愿见到这拖沓的不在意的步履,再也不能忍受这冷冰冰的哑口无言的镇静神情了。他只要一想到她,一想到她那刺耳的声音,那浓密的头发,那阴郁的动物般残忍而又无知觉的本性,厌恶感便涌上心头,而在他的愤怒中也包含着对自己的愤怒,因为他没有力量像扯断一根绳索股勇猛地挣脱这勒在他脖子上的无形的枷锁。他只看到了这样一条出路:逃避。他一句话也没对她说,悄悄地装好了箱子,只留下了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说他到凯伦特恩地朋友那儿去了。 男爵整个夏天都不在。有一次为了清理遗产,他被火急地叫回了维也纳,但也宁肯秘密地归来,住在旅馆里,根本没让那个一直坐在家里静候他的讨厌的女人知道半点音信。克莱岑莎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在城里,因为她跟谁都不说话。她无所事事,像一只猫头鹰一样阴沉,终日呆呆地坐在厨房里。现在,上教堂不像从前一周一次了,而是一周两次,吩咐她差事,跟她结算账目,都是经过男爵的代理人,关于男爵本人,她一点消息也听不到。他不给她写一个字,也不托人向她转达一句话。她就这样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等着,她的脸变得更严峻、更推摔了,她的动作又像木墩子一样笨重了,她就这样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在一种神秘的死水一潭般的处境里度过了好多星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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