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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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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招真高:一直等到深夜才说。不过这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他自己。” “他多好啊!”韦拉·巴夫洛夫娜感叹道,可是老实说,这感叹声中没有伤感,只有感激。 “哎哟,韦拉·巴夫洛夫娜,我们以后再去评说他吧。最近他确实样样事都考虑得挺周全,干得也很出色。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发现他的一些过错,而且是很大的过错呢。” “不许您这样说他,拉赫梅托夫,您听见了吗,我要生气啦。” “您发脾气?这可得受罚。还要我继续罚您吗?你的罪状书才刚刚说了个开头呢。” “罚吧,罚吧,拉赫梅托夫。” “听话有赏。听话总会得到奖赏的。您这儿一定能找出一瓶酒来,您喝点酒没坏处。上哪儿去找?餐柜还是碗橱里?” “餐柜里。” 餐柜里有一瓶白葡萄酒。拉赫梅托夫硬叫韦拉·巴夫洛夫娜喝了两杯,他自己却抽起雪茄来。 “可惜我也不能陪您喝三四杯,我挺想喝。” “难道您也想喝吗,拉赫梅托夫?” “也馋得慌,韦拉·巴夫洛夫娜,也馋得慌,”他笑着说,“人是软弱的。” “您还软弱,真没治了!但是拉赫梅托夫,您使我感到惊奇。您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为什么您老是像个怪物那样阴沉沉的?现在您这人可是又亲切,又愉快。” “韦拉·巴夫洛夫娜,现在我正在执行着一个愉快的任务,怎么还能不愉快?可这种情况是偶然的,很难遇上的。一般看见的全是些不愉快的现象,怎么能不变成阴沉沉的怪物?韦拉·巴夫洛夫娜,您既然碰巧看到了我也愿意总能保持这种愉快的心境,我们又能敞开心扉无所不谈,那就请把这当成个秘密,别叫人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当个阴沉沉的怪物的。我自己除了希望执行我的任务之外,还希望享受生活的欢乐,当人们没有注意到这点时,我比较容易执行我的任务。他们本来想方设法邀我一起娱乐,现在也死心了,我也无需为拒绝各种邀请而耽误时间了。为了让您容易把我想象成只是一个阴沉沉的怪物,我还要继续审问您的罪过。” “您这还不够?您已经找出两条了:对玛莎漠不关心,对工场漠不关心。我都表示悔过啦。” “不关心玛莎只是个疏忽,不能算罪过:即使玛莎把她那困得睁不斤的双眼再揉上一小时,她也不至于死掉,如今怀着愉快的心情这样做,因为她觉得她在尽自己的责任。但是提到工场,我的确想责骂您。” “您不是责骂过了吗?” “责骂得还不够,我要痛快淋漓地骂您一顿。您怎么能撤下工场不管,任它毁掉呢?” “可我不是已经悔悟了吗,况且我也没撇下工场不管:要知道梅察洛娃答应接替我啦。” “我们已经谈过,您打算请她来接替您,这是不足以来谅解您的。这是搪塞,只能暴露您的新罪过。”拉赫梅托夫渐渐地又改用了严肃的、虽然不算阴沉的语调。“您说由她接替您,这件事决定了吗?” “是啊。”韦拉·巴夫洛夫娜预感到事情的确有些严重,说话时再也没有原先那种戏谑的口吻了。 “那么情看。事情是谁决定的?是您和她。根本不问问那五十个人是否同意这样的变动,她们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她们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就作出了决定。这就是专制啊,韦拉·巴夫洛夫娜。您已经有了两大罪状:冷酷和专制。可是第三条罪状更加严重。您的那个机构相当切实地符合人们对生活方式的合理设想,它作为一个相当重要的实例,证明了其设想是有可能实践的,而能够证明这方面的实例又相当少,因此每一个实例都是弥足珍贵的。您却使这个机构冒着毁灭的风险,使它从一个表明您的信念有可能实践的例证,变为表明您的信念无法实行和荒谬可笑的证据,成为批驳这一有益于人类设想的手段;您给黑暗和邪恶的维护者提供了反对您那些神圣原则的口实。现在我不必去说您破坏了五十个人的幸福——五十个人无关紧要!您还危害了人类的事业,背叛了进步的事业。这,韦拉·巴夫洛夫娜,用教会的话语来表述叫做亵渎圣灵罪,人们说,对人的任何其他罪过都可以宽恕,惟独这个罪过却绝对不能,永世不能。对吗,罪人?不过好在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您仅仅是思想犯罪。可是您还真的脸红了,韦拉·巴夫洛夫娜。好,我来给您些安慰吧。如果您还不太痛苦,您就连在思想中也不会犯罪的。所以肇事的真正罪犯是那个使您悲痛欲绝的人。而您却居然没完没了的说:“他真好,他真好!” “怎么?您认为我的痛苦是他的罪过吗?” “不是他还有谁?毫无疑义,他对整个这件事处理得很好,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为什么会闹得这么大?这是完全不应当有的。” “对,我不应该有这种感情。但是它却不召自来,我还努力压制过它呢。” “瞧您说的,什么不应该。您错在哪儿,您并没看出来,丝毫错也没有,为什么要怪罪自己呢!这种感情是您和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这两个人的性格凑在一起的必然产物,不是这样产生,就是那样产生,它终归是要滋长起来的。在这儿决定性的感情完全不在于您爱上了别人,爱别人只是一个结果,决定性的感情是您对你们原有的感情不满足了。这种不满会通过什么方式来增长呢?如果您和他两个或者只是你们当中的一个是没有修养的鲁莽的粗人或坏人,那它只能通过寻常的方式来增长:夫妻不和。如果两个人都不好,你们会吵架对骂,要不就是一个骂人,另一个挨骂。总之,家庭成了相互折磨的场所,正像我们在大多数人的夫妻生活中看到的。这场所当然不会妨碍对别人爱情的增长,但是主要问题还是出在相互折磨、吵架对骂上。您的不满不可能采取这种方式,因为你俩都是正派人,它只能通过最轻松、最温和、最不伤感情的方式来增长,那就是爱情转移到别人身上。所以这里我们没必要谈论对别人的爱情,问题的实质完全不在这儿。问题的实质在于对原先的处境不满,不满的原因是性格不合。你俩都是好人,可是,韦拉·巴夫洛夫娜,当您的性格成熟起来,不再像小孩那样不定型,而具有了一定的特点时,您和德米特里·谢尔格伊奇便显得不太适应了。你俩中间是谁有什么地方该受责备呢?您瞧,我也是个好人,但是您能跟我过得了吗?您跟我苦不堪言,会上吊的,您认为您能跟我过多少天?” “最多几天工夫。”韦拉·巴夫洛夫娜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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