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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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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证。” 女司机为他打开车门,站在那里,直到望着直木走进旅馆,上了电梯才开车离去。 这个女司机心里大概有什么事情吧,该不会有什么哀伤吧。也许那一天她正碰上了什么倒霉的事吧。 总之,给了不算多的小费,法国女人竟会在素不相识的日本人面前嘀嗒嘀嗒地掉眼泪,让直木从心底里感到纳闷儿。也许直木老想着法国人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流泪的关系,才觉得奇怪的吧。 直木在日本,其他公司的车、访问对象的车,或者从政府里开出的车来家里接他,并非什么希罕事。当然不会付车费,但他觉得给司机一些小费也是应该的。有的司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接了钱。也有的司机不要,直到最后都不接受。这种形式的小费,有时比出租车费还花得多。即使事情本身微不足道,可直木给司机小费,对方会激动得流泪,那恐怕只有深夜在蒙马特尔遇到的法国女司机吧。 以后,每当碰到从欧洲回来的日本人,直木常常问: “在巴黎乘过女司机开的出租车吗?”可他还没碰到过回答说“乘过”的人。 不用说,纽约也好,巴黎也好,有豪华的夜总会,直木也不是不知道年轻人狂歌乱舞的夜店。有人也陪他去看过让观光客心荡神怡的奢侈店。可给直木留下印象的还是,巴黎和伦敦那些男人们,悄悄地在冷冷清清,在直木眼里看起来十分颓废的小酒店里喝酒。在世界上赫赫有名,让观光客倾倒的大街,稍稍往里走一点,就会来到一个寂寞的街道。 17.故人 古都,繁华大街的背后,有一些鸦雀无声、寂寞难当的街道。直木在小路上,忽地想起了巴黎。京都未必只有祇园这一地区有背阴的小路。可它也和西洋那些夜里无人通行的小路完全不一样。石造的高高市镇和木造的低低市镇也不一样,还有大气的干燥和湿润也不同,西洋小路上的寂寞,连同夜之气氛都是硬的。那是让人屏气敛声的孤独,并不是乡思之类的淡淡哀愁。 巴黎的一个夜晚,他走在幽暗的小路上,看到三个老年妇女,三人各自带了一条爱犬。这些白色的小狗,十分相像。直木觉得它们也许是一窝所生的兄弟,分给了三个老女人。可带狗出来散步的时间也未免太晚了一点。而且,老女人没有走来走去,只是站着说话。直木看起来,她们像是漫无边际地闲聊着。恐怕为了夜里遛遛狗才出来吧。因此老女人们每天夜里,在这人们不常出入的地方碰头,养成了无边无际闲聊的习惯。老女人们谁也没有注意直木走过,三条狗里的一条,朝着直木的脚边跟过来。一个老女人用尖利的嗓音,训斥着那条狗。不用说,那条狗慌慌张张地跑了回去。 直木向前走了几步,又往老女人那边回过头去,微暗中,三人那津津有味说个不停的样子,比起日本女人的“井边会议”来,令人禁不住想起地底下或是无人世界里的老女或妖婆来。回到附近的旅馆,直木胸口还是凉飕飕的。老女人们都是胖胖的,衣着也随随便便,看起来,日子过得马马虎虎,也许她们住在一个楼里。 在日本,即使是贫民区里的老奶奶,直木也从来没见过孤独一直渗透到心底的女人。自己的狗跟在别人后面走,在日本,决不会有人发出那样的尖叫。 巴黎的那些记忆只不过在脑子里浮起,一点也不打算说出来;和不知法国情况的人谈法国,就好比对牛弹琴。 可是秋子老早就听说了京都的“祇园、祇园”,也许那里接近少女的憧憬吧。听说修学旅行的女学生,在路上碰到舞妓,会凑近她们讨个签字什么的。 秋子知道,东京百货店里京都名特产来摆摊的时候,其中一个会场,就是姐姐幸子和宫本初次相会的地方。舞妓像京都的象征,京都的装饰,特地从京都来出差,松松垮垮系一根腰带的舞姿,给会场锦上添花,她们还用清茶一杯来招待客人呢。 京都的店到东京来摆摊的大致如此。日本和美国修复邦交百年纪念活动上、芝加哥的博览会上,都有几个京都舞妓去出差。直木在葵祭之夜,让宫本招待去茶馆,回家路上,又让他们请去花见小路街角那干净小巧的酒店,那是家没有女招待的店。谁知老板娘忽然跑过来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这话说得直木真觉得在哪儿见过她似的,“和您在哪儿见过面?” “在芝加哥嘛……” “啊,那个博览会呀。”直木终于想了起来。即使还留着几分过去的容貌,直木也很难想象,才五六年,一个舞妓就能做到酒店老板娘了。这个人在芝加哥博览会上一副舞妓打扮的时候,直木自己正巧作为公司的职员,出差去那个博览会,为了犒劳舞妓们,他在后台露了露脸。现在,他可没提自己已经退职的事。可是,直木脑海里还是浮起芝加哥时的往事:从布满粉红色假花的博览会大门口,到墙面上的装饰历历在目,而且那天风很大。想着想着,一阵感伤之情不由地涌上心头。 “你出道了嘛。”就只说了一句,心里却嘀咕着,“女人可真摸不透啊。” 吧台边坐着三四个人,这个店可真不算小,家具的趣味也不俗气,地点也选得不错。直木没有刨根追底地问酒店是不是自己开的,是不是让人雇来当老板娘之类的,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出道了嘛。”他心里可不是没有一点小小吃惊的:才一夜工夫,女人可就摇身一变了。 也许结婚就是那么一回事吧。因富本的店在京都,所以,仪式和宴会都在京都的“京都旅馆”举行,直木一家会齐,连小女儿加瑶子也死缠硬磨地三天前来到了“京都旅馆”。婚礼那天,偏巧碰上下雨天,还是比春雨要大的暴雨,幸亏前几天到京都樱花出名的地方去转着看了看。就像谷崎润一郎《细雪》里写的那般丰满润朗。平安神宫的红枝垂樱,还有仁和寺的御室之樱,都是有名的花,可惜看花还太早。继续行至“醍醐三宝院”,姊妹三人去了深山。那儿的樱花,又多又没有城市的污染。 刚刚改建的五重培,颜色鲜艳夺目。建立的当初,法隆寺、东大寺等奈良的古寺,都该是这种中国式的热闹而灿烂辉煌的色彩。佛像都该是金光闪耀的。秘佛,就是在今天也或多或少地保留了一些过去的色彩。面对刚修缮一新的五重塔,秋子说它失去了日本式的寂寞、可贵,看了让人懊丧。直木听了说:“别去管那颜色,你瞧,一片绿叶衬托下,塔是多么鲜明哪。” 为了幸子的婚礼,全家人在京都呆了两三天,不用说肯定又是一家会齐了去祇园的茶室。茶室在祇园最热闹的地方。新建的二楼是个大客厅,天花板的一部分糊着纸,就像眼下时兴的在餐馆的天花板上糊纸一样,可以从上面采集柔和而明亮的光线。这是个仿造“吉田五十八新风格”的日本式席地而坐的大客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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