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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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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一味向女孩的母亲陪礼道歉,问对方的孩子受伤了吗?长袖子破了吗?那位母亲呆然了。 身穿长袖和服的女孩子止住哭泣后,浓厚的白粉斑驳了。眼睛像洗过一般在闪闪发亮。 信吾默默地走回家里了。 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菊子嘴里哼着摇篮曲出来相迎。 “真对不起,让孩子哭了。我还是不行啊。”菊子对房子说。 不知是妹妹的哭声诱发,还是回到家里情绪轻松了,里子也哇哇地哭出声来。 房子不理睬里子,从菊子手里把婴儿接过来,敞开了衣服。 “哟!胸口都被冷汗濡湿了。” 信吾抬头望了望写着良宽①的“天上大风”的匾额,就走过去了。这是良宽的字画行情尚便宜的时候买来的,后来听别人说,信吾才知道是赝品。 ①良宽(1758—1831),江户后期的禅僧、歌人。 “我还看了晶子的诗碑呢。”信吾对菊子说,“是晶子的字,写的是释迹牟尼……” “是吗?” 四 晚饭后,信吾独自出门,去遛遛和服店和估衣铺。 但是却找不到适合里子穿的和服。 找不到,心里依然惦挂着。 信吾感到一阵阴郁的恐惧。 女孩子纵今年幼,看到别家孩子穿漂亮的和服,就那样想要吗? 里子这种羡慕和欲望,仅仅比普通孩子稍强些吗?还是异乎寻常的强烈呢?信吾觉得恐怕这是一种疯狂的发作。 那个穿舞蹈衣裳的孩子倘使被车轧死了,此刻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美丽的姑娘穿着长袖和服的姿影,清晰地浮现在信吾的脑海里。那样的盛装,一般是不会陈列在这种铺面里的。 可是,要是买不到就此回家,信吾甚至觉得连马路都是黑暗的。 保子真的只用旧浴衣给里子改做襁褓吗?房子的话语里带有几分埋怨,恐怕不会是假的吧。难道真的没有给初生的婴儿以和服,孩子初次参拜本地的保护神时也没给她和服吗?说不定是房子当时希望要西装呢,不是吗? “忘了。”信吾自言自语。 保子是不是跟自己商量过这件事,肯定是忘记了。不过,倘使信吾和保子更多地关心房子,纵令无才的女儿也会生出可爱的孙子来的。信吾生起一种无法推卸的自责念头,脚步也就沉重了。 “若知前身,若知前身,无有可怜的父母。既无父母,哪有可牵挂的子女……” 一首谣曲里的这段话,纵令浮现在信吾的心中,也仅是浮现而已,不可能产生黑衣僧人的那种悟道。 “啊,前佛既去,后佛未至,梦中来临,应以何为现实?无意中竟承受了难以承受的人的身躯……” 里子要去抓住跳舞的女孩,她那股凶恶、狂暴的脾气,究竟是继承了房子的血统呢,还是继承了相原的血统?如果是母亲房子的,那么是继承房子的父亲的血统呢,还是母亲保子的血统? 倘使信吾和保子的姐姐结婚,可能不会生下像房子这样的女儿,也不会有像里子那样的外孙女吧。 出乎意料的是,信吾又缅怀起故人,仿佛要纠缠住他们不放。 信吾已经六十三岁,可是二十多岁死去的那人还是比自己年纪大。 信吾回到家里,房子已经抱着婴儿钻进被窝里了。 房子的寝室和饭厅之间的隔扇是敞开着的,信吾也就看见了。 信吾往里边瞧了瞧,保子说了一声:“睡着了。” “她说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总平静不下来,就吃了安眠药睡着了。” 信吾点了点头。 “把隔扇关上好不好?” “嗯。”菊子离去了。 里子紧挨着房子的后背入睡了。但是,眼睛却像是睁开似的。里子这个孩子就是这样缄口不语。 信吾没谈自己出去为里子买和服的事。 看来房子也没跟她母亲谈及里子想要和服,差点出危险的事。 信吾进了起居室。菊子将炭火端来了。 “啊,坐下吧。” “嗯。这就来。”菊子又走出去,将水壶放在盘子里端来了。水壶也许不需要盘子,不过她在旁边还放了株什么花。 信吾拿起花来说: “是什么花?好像是桔梗吧。” “据说是黑百合……” “黑百合?” “嗯。刚才一位搞茶道的朋友送给我的。”菊子边说边打开信吾背后的壁橱,把小花瓶拿了出来。 “这就是黑百合?”信吾觉得很珍奇。 “据这位友人说,今年的利休①忌辰,远川流②本家在博物馆的六窗庵举办茶会时,茶席上的插花就是用的黑百合和开白花的金银花,美极了。插在古铜的细口花瓶里……” “唔。” 信吾凝神望着黑百合。是两株,一株茎上各有两朵花。 “今年春天,下了十一二回雪了吧。” “是经常下雪。” “听说初春利休忌辰也下雪了,积有三四寸厚呢。黑百合显得更加珍奇了。据说它属高山植物。” “颜色有点像黑山茶。” “嗯。” 菊子往花瓶里灌水。 “听说今年利休忌辰还展出了利休辞世的书籍和利休剖腹的短刀。” “是吗?你那位朋友是茶道师傅吗?” “嗯。她成了战争寡妇……早先精通此道,现在派上用场了。” “是什么流派?” “官休庵。是武者小路千家③流。” ①利休,原名千宗易(1522—1591),是日本安土桃山时代的茶人。千家流茶道的鼻祖。 ②远川流,是日本茶道的流派之一。鼻祖为小拥政一。 ③武者小路千家,是日本茶道三千家之一。千利体的重孙千宗守在京都的武者小路另立分茶室官休庵,其流派则称武者小路千家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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