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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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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子按自己的想法对佐山的内心进行着剖析。她越想越怕,不由得蜷起身子说道: “算了,别再说她的事了。” 可是,一旦沉默下来,市子就会感觉到佐山等待阿荣回来的焦虑心情。房内悄然无声,二人似乎在屏息静气地等待阿荣回来的脚步声。市子实在忍受不了了。 “她一到东京就在饭店里一连住了好几天。她跟妙子不一样,晚点儿回来也用不着担心。” “她如果跟妙子一样就糟了。” “随随便便地就跟人家接吻……” “跟谁?” 市子心里清楚,佐山现在对自己的感情纠葛也理不出个头绪。 佐山看了一下夜光表,见表针已指向了十一时四十分。于是,他拉了一下台灯,同时,一只手向市子的身上摸去。 市子准备着接受丈夫的爱抚。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接着,便是开门声。市子干脆不与理会,反而用力抱住了佐山。 楼下走廊上响起了踉踉跄跄的脚步声,随着咕咚一声好像有人摔倒了。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啦?”佐山猛然推开市子,冲出了房间。 就在这一刹那,仿佛袭来一阵寒风,市子全身汗毛竖立。丈夫竟然毫不留情地推开自己,奔向了阿荣! “我绝不下去,随他们便吧!” 市子为自己仰卧的样子而感到难堪,赶忙侧身蜷起了身子。 “喂!喂!快下来帮帮忙!”佐山在下面大声地叫着市子。 阿荣宛如一束污秽的鲜花翻倒在楼梯旁。 市子刚一凑到跟前,迎面扑来了一股刺鼻的酒气。 “她喝醉了。” “该怎么办?” 佐山愣愣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阿荣。 “伯母,真对不起……我好累呀!” 市子一把抓住了阿荣那冰冷、滑腻的手臂。 阿荣伤心地说:“伯母不要我了,我好难受!”说罢,嘤嘤地啜泣起来。 她紧闭着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浸湿了市子的肩膀。 “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跟他们说,别看我年龄小,可是我都结婚了。不过,这样说,也难保自己……” 阿荣断断续续地说着。市子与佐山交换了一下目光。 “一个年轻轻的姑娘,竟跑去喝酒……”佐山气得全身发抖。 “年轻是件伤心事,伯父您不明白……” “伯母还误会我……” “先安顿她躺下吧。”佐山说道。 市子也不愿让佐山看着阿荣这衣冠不整的样子。 “来,回房间吧。” “伯母,您生我的气了吧?” “我才没生气呢!” 市子扶阿荣站了起来。阿荣像一个巨大的软体动物,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市子的身上。 酒味儿、香水味儿和汗味儿混成一股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 “您肯定生气了。” “你扶住我!” “早知会变成这样,我真不该来东京。” “变成了什么样?” “伯母,我好难过啊!” “先好好休息,有话明天再说。” 市子扶着烂醉如泥的阿荣坐在床上,然后,为她解开了衬衫和裙子的扣子。 阿荣任凭市子为自己脱着衣服,没露出丝毫羞涩的表情。 市子凭直觉感到,阿荣没有出事。 “你能回来,实在太好了!”市子欣慰地说道。 为阿荣换睡衣时,那光滑白腻的肌肤霍然映入市子的眼帘,她的呼吸几乎停滞了。当她的手触到阿荣那挺实的小乳房时,内心不由得一阵狂跳。 阿荣既非市子的孩子,亦非她的妹妹,但阿荣的喜怒哀乐尽系市子一身,因此,她不得不对这个姑娘尽自己的责任。 白日涌入室内的潮气仍弥漫在空气中,屋内湿热,市子耳旁传来了蚊子的嗡嗡声。阿荣无力垂下的胳膊上落着一只小苍蝇,它贪婪地吸吮着汗水。 市子放开阿荣,准备取蚊香。 “伯母,您别走,请再陪我待一会儿。”阿荣哀求道。 “我去取蚊香,马上就回来。” 阿荣点了点头,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市子的背影。 卧室的门缝中泄出一丝微弱的灯光,佐山似乎还没睡。 市子取来蚊香时,见阿荣把脸埋在坐垫里,像是在哭泣。 市子穿着薄薄的睡衣走到阿荣的跟前,阿荣突然拉住她的手说:“我恨透我自己了!” “因为喝醉了酒?” 阿荣眼里噙着泪花,用孩子似的鼻音说道: “我恨自己所做的一切……我赶走了妙子,跟光一胡闹,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被伯父瞧见的这副丢人的样子……我已经没救了,到处惹人讨厌。”阿荣抖动着肩膀,伤心地抽泣着,令人看了十分不忍。 “那些事不必耿耿于怀,我年轻时也曾不知珍惜自己,干过荒唐事。” “您无论做过什么,跟我这次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也曾想像男人那样喝个酩酊大醉,痛痛快快地闹它个通宵!” “您这样说的意思是原谅我了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您和伯父都很稳重……我觉得,稳重的人一般不会责备不安分的人,但也不会轻易原谅这样的人。” “……” 市子犹豫了片刻之后说道: “我倒没有什么,可是你伯父若是不稳重的话,怎么能为不安分的人辩护呢?” 阿荣更加用力地握住市子的手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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