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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好。”

  “我要把那温室里的花,全部带去。当初枝的眼睛一睁开,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些花。”

  “好的。”

  “山冈。”

  正春犹如抱着初枝似的,他俩登上了山冈。

  翌日,初枝住进医院。

  在手术之前需做各种检查和准备。

  例如不能咳嗽,一旦咳嗽便会影响到眼睛,就无法保持伤口平安无事。

  结膜囊的细菌检查不用说相当重要,甚至连泪水也做检查。

  “初枝的泪水很干净,没问题的。”

  正春在开玩笑说:“我也想通过显微镜看一看初枝的泪水。”

  对尿里是否含蛋白质和糖也做了检查。因为担心创口难以愈合,担心化脓。

  眼压和眼底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必须尽可能准确地做出手术后恢复视力的预测。

  从内科来的医生给初枝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

  护士又号脉又量体温。

  再加上住院医生的查房。

  这样初枝显得挺忙活。

  身体健康的初枝竟住院真有点儿可笑。当然并不躺在病床上,反倒活蹦乱跳的,但是很快就被医院特有的气氛感染了。

  眼睛看不见的初枝比常人更讨厌让人摆弄身体,却总有一种一切听凭别人的心安,也有一种以我为中心的任性。

  凡到病房来的人都为自己着想,可自己却不用替别人着想。

  这样一来可以坦率地流露对现在自己身边的人的爱,这是一种甜蜜的享受。

  病房里现有三个人,他们是阿岛、礼子和正春。

  阿岛一个劲儿地向他俩致谢。

  “确实托你们的福,初枝也算没白活在这个世上。”

  “话又说回来,一旦眼睛看见了,初枝难道不会变成另一个人吗?真有点可怕啊!”

  礼子心想:要是我自己的话,恐怕要发疯了。

  正春气势汹汹地说:

  “怎么会变呢?做了白内障手术后,那个人第一次见到人世间的印象好像确实有意思,西方的哲学家们也写过类似的话,说从中学到了意外的见解……”

  “我也同高滨医生谈过类似的话。说那叫纯粹的眼睛。要是能再重见光明,我也愿意姑且当个盲人。”

  阿岛也面带微笑地说:

  “对初枝来说好比是第二次出生在这世上,也许会很幸福的。”

  但是,一想到芝野在这家医院刚死去不久,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自己跟芝野的小女儿那不堪入目的打架,她便对此感到羞愧,就连到走廊上去都觉得不好意思。

  “是明天做手术吗?”

  正春大声嚷道:“用不着小题大做,不能给我们今天就做吗?让明确诊断可治愈的眼睛,就那样拖着不手术,哪怕只拖延一个小时,不也是罪过吗?我去跟高滨医生交涉。”

  正春离开了病房。阿岛和礼子面面相觑。

  为正春和初枝那渺茫的恋爱而怜悯的心情,她俩是息息相通的。

  “一旦眼睛能看见,初枝也会变得坚强起来的。”

  礼子握住初枝的手。

  初枝不由地点点头说:

  “趁现在眼睛还看不见,请小姐再让我好好摸一摸。”

  回家途中,正春和礼子心思各异地眺望着小山冈。

  池边树丛对面的大礼堂上有个时钟,礼子望着它,问道:

  “三点多啦,哥哥回学校宿舍吗?”

  礼子心想兴许有田在,想顺便去研究室看看。

  “不,住家里。已约好要把温室的花剪来。”

  “给初枝?我替你带来。”

  “哦,不过,我说的是要全部……”

  “全部?”

  “说全部其实也没多少。”

  “是的,哥哥的温室已是一片荒芜。”

  “是荒芜了。”

  “毁掉它怎么样?实在看不下去妈妈衰弱无力地在替你照料。变得越发凄凉了。”

  “妈妈她,尽管那样,难道不也是一种乐趣?”

  “哥哥一下子把花都剪掉,是不是发疯了!”

  正春如同一吐为快似的说:

  “难道家里的人不都已发疯了吗?”

  礼子惊讶地转过头去,突然大笑起来:

  “哥哥,你要这样说的话也无妨,可是……”

  接着明显地提高了说话声音:

  “哥哥今天没去学校上学吧?”

  “没去啊。”

  “跟初枝约定的光是花?温室的?”

  “约定?”

  “约定就是约定嘛,哥哥太懦弱。嘴里不明说,心里却有约定。”

  “我做应当做的事。”

  “可是,跟那样的盲女孩做什么恋爱游戏,太残忍了!”

  “什么叫恋爱游戏?你才是尽在玩违心的游戏!”

  “对象不同呀。我跟比自己弱的人什么也不做。我讨厌干那种如同毁坏木偶的事。”

  “人强与弱能那样简单地弄明白吗?生命力这玩意儿是更难估量的。”

  “你是不是打算给木偶注入灵魂?”

  “我只能跟你说一句我决不轻视她。”

  “初枝她没有任何抵抗力,犯不着轻视。这跟我蔑视伯爵截然不同。”

  “讲这种话,你才要注意呢。”

  “初枝她妈妈,知道哥哥你的事,你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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