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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这只茶碗是志野古窑烧制的,恐怕是三四百年前的东西了。当初也许是宴席上或别的什么场合的用具,既不是茶碗也不是茶杯,不过,自从它被当作小茶碗用之后,恐怕也历经漫长的岁月了,古人珍惜它,并把它传承了下来。也许还有人把它收入茶盒里,随身带去作远途旅行呢。对,恐怕不能由于文子小姐的任性而把它摔碎啊。”

  据说,茶碗口嘴唇接触的地方,还渗有文子母亲的口红的痕迹。

  听说,文子的母亲告诉过她,口红一旦沾在茶碗口上,揩拭也揩拭不掉,菊治自从得到这只志野茶碗后似乎也发现,碗口有一处显得有些脏,洗也洗不掉。当然,不是口红那样的颜色,而是浅茶色,不过却带点微红,如果把它看成是褪了色的口红陈色,也未尝不可。但是,也许它是志野陶本身隐约发红。再说,如果把它当茶碗用的话,那么碗口接触嘴唇的地方是固定的,所以留下的嘴唇痕迹,说不定是文子母亲之前的物主的呢。

  不过,太田夫人把它当作平日用的茶杯,可能她使用得最多吧。

  菊治还曾这样想过:把它当茶杯使用,这是太田夫人自己想出来的吗?莫不是菊治的父亲想出来的点子,让夫人这样使用的吧。

  他也曾怀疑:太田夫人好象把这对了入产赤与黑筒状茶碗代替茶杯,当作与菊治的父亲共享的夫妻茶碗吧。

  父亲让她把志野陶的水罐当花瓶插上了玫瑰和石竹花,把志野的筒状茶碗当茶杯用,父亲有时也会把太田夫人看作是一种美吧。

  他们两人都辞世后,那只水罐和筒状茶碗都转到菊治这里,现在文子也来了。

  “不是我任性。我真的希望您把它摔碎。”

  文子接着又说:“我把水罐送给您,看到您高兴地收了下来,我又想起还有另一件志野陶,就顺便把那只茶碗也一起送给您,不过,事后又觉得很难为情。”

  “这件志野陶,恐怕不该当作茶杯使用吧,真是委屈它了……”

  “不过,比它更好的,有的是啊。如果您一边用它,一边又想着别的上乘的志野陶,那我就太难过了。”

  “所以你才说只能把最好的东西送人是不是?……”

  “那也要根据对象和场合呀。”

  文子的话使菊治受到强烈的震动。

  文子是不是在想:希望菊治通过太田夫人的遗物,想起夫人和文子,或者把他自己想更亲切地去抚触它的东西,看成是最上乘的东西呢?

  文子说一心希望最高的名品才是她母亲的纪念品,菊治也很能理解。

  这正是文子的最高的感情吧。实际上,这个水罐就是这种感情的一种证明。

  志野陶那冷艳而又温馨的光滑的表面,直接使菊治思念太田夫人。然而,在这些思绪中,之所以没有伴随着罪孽的阴影与丑恶,内中可能也有“这只水罐是名品”这种因素在起作用的缘故吧。

  在观赏名品遗物的过程中,菊治依然感到太田夫人是女性中的最高名品。名品是没有瑕疵的。

  傍晚下雷阵雨那天,菊治在电话里对文子说,看到水罐就想见她。因为是在电话里,所以他才能说出来。听到这话后,文子才说,还有另一件志野陶。于是她才把这件筒状茶碗带到菊治家里来。

  诚然,这件筒状茶碗,不像那件水罐那么名贵吧。

  “记得家父也有一个旅行用的茶具箱……”

  菊治回想起来说:“那里面装的茶碗,一定比这件志野陶的质量要差。”

  “是什么样的茶碗呢?”

  “这……我没见过。”

  “能让我看看吗?肯定是令尊的东西好了。”文子说。

  “如果比令尊的差,那么这件志野陶就可以摔碎了吧?”

  “危险啊!”

  饭后吃西瓜,文子一边灵巧地剔掉西瓜子,一边又催促菊治,她想看那只茶碗。

  菊治让女佣把茶室打开,他走下庭院,打算去找茶具箱。

  可是,文子也跟着来了。

  “茶具箱究竟放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栗本比我更清楚……”

  菊治说着回过头来。文子站在夹竹桃满树盛开白花的花荫下,只见树根处现出她那双穿着袜子和庭院木屐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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