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川端康成 > 花的圆舞曲 | 上页 下页 |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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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条停住脚步,擦了把汗。 “躲藏在舱房里的心情,我想你是理解的。那时候,还不是不拄拐杖就走不了道,而是感到自己是作为一个残废人踏上日本国土的。拐杖就是这个象征。所以我就拄了松木拐杖。与其说没脸见竹内师傅,倒不如说只是不想再去接触码头上受人欢迎的场面。我本打算过隐姓埋名的生活。这也包含着懦弱的因素,即怀疑日本人能不能跳好西洋流派的舞蹈。” “那样困苦,干吗还要绕道美国回来呢?这不是太滑稽了吗?” “啊?这是得到那位夫人的帮助。她是我的恩人,是她使我能够回到日本来的呀。” 这时,公共汽车驶过来,南条的话中断了。 一转眼,星枝举手让公共汽车停下,然后冷冷地表示拒绝似的瞥了一眼南条,便转身去乘车,就此告辞了。 南条当然急忙从后面跟着上了车。 星枝倏地红了脸,不知为什么,一直红到脖子根。她羞得难以自容,恐惧不安地耷拉了头。 “请停一停!”她突然叫喊一声,不顾一切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来得太唐突,南条来不及站起来了。 星枝呆立不动,依旧是跳下车来时的姿势。她连满额汗珠也没在意,只顾目送汽车后头扬起的一阵白色的尘埃。她极力忍受住心脏的跳动。汽车在山后消失了。这时她才感到腿部一阵钻心的麻木,啪嗒一声倒在路旁的草地上。 之后,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野外的草丛冒着热气,没有一个行人走过。 铃子照例带着舞台上的舞蹈余韵,轻松地回到后台化妆室来,想不到看见星枝呆然坐在镜前,她高兴得以为是在做梦呢。 “嗳哟,星枝,你怎么啦?我太高兴啦。” 铃子从后面抓住星枝的肩膀,滑坐了下来,星枝被夹在铃子的双膝之间。 铃子一身可爱的打扮,像一个在魔幻的森林里吹笛的少年。 这个少年叉开赤腿,装成姐姐的样子,摇晃着星枝说: “这么老远,你特地来!我多么想见你啊。吓了我一跳。瞧你,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 星枝霎时闭上了眼睛。 铃子有点杌陧不安,问道: “你怎么啦?对不起,你到这儿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心情就舒畅了。” “暖哟,讨厌,心眼真坏。不过,真是好久不见了。师傅也会吓一跳的。你也不给我回封信,还用望远镜眺望海港吧?” “给你打过电话,可是没有打通。” “电话?早就撤了。” “没电话了?” “这种事以后再说吧。” 星枝睁开眼睛,把屋里扫视了一圈。 “化妆室真脏!” “别说啦,会被人听见的。在农村,这样就算不错了。化妆室条件差点倒没什么,最令人伤心的是舞台条件太糟糕了。公会堂或学校一类地方,没有跳舞的条件,照明设备也差劲。真可怜啊。不过,师傅也一道来了,我们决不落后,我们跳了,一次也没泄气。衣裳有汗臭了吧?我们已经巡回演出了二十天,师傅真可怜。你说你不愿意为单和服做广告性宣传旅行,师傅没法子,只好亲自来啦。” “是吗?” “天天都很热闹,是梅雨天啦。” “真闷呀!” “只要一跳起舞,郁闷也就烟消云散了。” 铃子离开星枝,站起来说: “你对师傅嘛,就说是家里不同意好啰。反正你是位千金小姐,师傅还以为是你家里不让你出来巡回演出的呢。” 舞台上传来了钢琴声。 铃子望了望星枝,以眼睛示意说:“这是竹内师傅的舞蹈,”然后利落地将下一个舞蹈的服装整齐地放在那里。看来是竹内和铃子的双人舞。 “这些衣裳真令人怀念。” “喂。” “星枝,你的脸色很不好,是坐火车累了吧?想见我们,只是来玩玩吗?光让我高兴高兴就行了吗?” “前些日子就和父亲一道到这儿来了。” “哦,来避暑?” “大概是来做买卖吧。” “是啊,这里是蚕丝产地。那么我就放心了。起初我还有点纳闷,星枝为什么要赶到这种地方来呢。”铃子笑了笑,又折回台旁。 “请你稍让开点,我要化妆。”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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