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巴尔扎克 > 逐客还乡 | 上页 下页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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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些话虽然有些离题,却很有必要,否则就没办法理解刚才老者和少年离开圣母院那块空地以后所看到的情景。我的话还可以使这一研究免遭某些吹毛求疵的人士所责难,说是撒谎和有意夸张。 西格尔博士身材高大,正当盛年。大学纪事书中的记载使他没有被今人遗忘。他的容貌酷似米拉波,而且口若悬河,活泼生动,滔滔不绝。但脸上虔诚信仰的表情却是米拉波所没有的。他的声音温柔甜蜜、清晰响亮,使人听了感到十分惬意。 这时候,光线透过镶有用铅条固定的小块彩色玻璃的大窗,疏疏落落地照进来,投射在具有不同肤色的人群上,明暗交织,对比十分明显。这边,一双眼睛在黑暗的角落中闪烁,那边,几张脸埋藏在暗影里,头上的黑发在阳光照射下,仿佛闪闪发亮,还有许多个光秃秃的脑袋,只留下一圈稀疏的白发,突出在人群之上,象月光下银白色的雉堞。每个人的脑袋都朝着博士,鸦雀无声,聚精会神地等着。邻近学院中其他老师的声音象大海的涛声,在静寂的街道上回荡。两个陌生人到来的脚步声吸引了整个教室的注意。西格尔博士正准备开讲,忽然看见那位威严的老者站着,便用眼睛四面看看,想给他找个座位,但教室里人很多,已经座无虚席。于是,他走下讲坛,毕恭毕敬地来到老者跟前,把自己的凳子让给他,请他坐在讲坛的台阶上。全场人对这种殷勤照顾发出一阵啧啧的赞扬声,因为他们认出了老者就是最近在巴黎大学通过答辩的一篇优秀论文的作者。现在,陌生人居高临下,向所有听众投下深邃而充满默默哀愁的目光。凡接触到这一目光的人都难以名状地战栗起来。跟随老者的那个少年坐在台阶上,背向讲坛,姿势优美而沉郁。教室里越来越安静,大批学生离开附近的教室跑到这边来,把门槛甚至大街一下子都堵住了。 西格尔博士讲最后一堂课,要把前几讲他谈的有关基督复活、天堂和地狱的理论作一个总结。他奇怪的学说迎合当时人们的心理并满足了世世代代的人对神奇故事的无限向往。人为了用软弱的双手去抓住旋得旋失的无限所作出的努力、思想靠本身力量进行的冲击这本身就值得全场俊彦的关注,其中有那个世纪最卓越的才智,也许还有人类最博大的想象。西格尔博士不慌不忙地以毫不夸张的语气,简单回顾了以前讲过的要点。 “悟性各有不同。人难道有权利询问造物主为什么他赋予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思想能力吗?人并不想一下子参透上帝的意图,但人难道不应该承认这一事实,即由于悟性的不同,因而可以分为几个大阶段吗?从悟性最低的阶段到最明净、可以望见通向上帝道路的阶段之间,难道不存在循序渐进的思想范畴吗?属同一范畴的人,在灵与肉、思想与感情上,难道不能象兄弟一样彼此理解吗?” 讲到这里,博士就同气相求问题发挥了一连串妙不可言的理论。他用圣经的语言解释爱情的现象、本能的厌恶、不受空间规律影响的强烈的吸引、以及一见倾心的人之间产生的突发亲合力。至于我们感情所具有的不同程度的力量,他认为取决于人在各自圈子中所占的位置距离中心的远近。他从数学的角度,通过人类各阶层间的协调,指出上帝一个伟大的思想。他说,这些阶层通过人,创造了一个介乎野兽的悟性与天使的悟性之间的中间世界。根据他的说法,神的语言孕育了精神语言,精神语言孕育有生命的语言,有生命的语言孕育动物语言,动物语言孕育植物语言,而植物语言表达了无生命语言的生命。上帝要我们的灵魂进行象虫蛹一样逐阶段的蜕变,而这种由神灵的生命从一个阶段过渡到另一个阶段,变得越来越活跃,越来越精神化和越来越敏锐,这就阐明了上帝赋予大自然的运动,说得比较模糊,但对毫无体验的听众来讲,可能已经是天花乱坠了。博士引用了《圣经》的许多段落,并以之对照自己的理论,用可触及的形象解释自己所缺乏的抽象推理。他象挥舞火把一样,高举上帝的思想,阐述创造的深奥过程,讲来娓娓动听,使听众不能不信服。他运用这一神秘的学说得出各种结论,指出各种象征的意义,证明天赋、特殊资质、天才和人类的才华都是存在的。说到这里,他突然变成了一个本能的生理学家,他谈到人类脸上具有与动物相似的特征,不仅有本原的类似,还有逐渐进化的痕迹。他让人看到大自然的作用,说矿物、植物、动物都各有使命和前途。他手拿《圣经》,谈到物质具有精神,而精神也有物质,上帝存在于一切之中,使人对上帝任何微小的业绩都肃然起敬。他认为,只要虔诚就有可能从一个阶段过渡到另一个阶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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