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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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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的三个旁系亲属承继人,米诺雷-勒弗罗夫妇,小一辈的玛森-勒弗罗夫妇,克勒米耶-克勒米耶夫妇,——以后我们一律简称为克勒米耶,玛森,米诺雷;同姓之间的区别只有在加蒂内地区才需要;——这三份人家事情太忙,没功夫另组小集团,只能采用小镇上一般的方式见面。车行老板每逢儿子的生日一定大开筵席,狂欢节和自己的结婚纪念日又必举行跳舞会,把镇上所有的布尔乔亚都请去。稽征员一年也请两次客,会会亲友。治安裁判所的书记声明他太穷了,没力量这样摆阔;他苦熬苦省的住在大街中段,还把底下一层分租给姊妹,这姊妹也靠了医生的力量当着邮局主任。但这三位承继人和他们的妻子,终年都在外边见面,不是在散步的时候,就是早晨在菜市上,不在自己的屋门口,便在星期日弥撒祭完毕以后的广场上,就象我们现在描写的那个时间,总而言之是无日不见的。三年来,医生的高年,吝啬,家私,使大家纷纷提到他的遗产,不是明言,便是暗示;那些话慢慢传开去,使那般承继人和医生一样的出名。最近六个月中间,承继人的朋友和街坊,没有一个星期不带着暗中羡慕的心理和他们提到一朝老头儿眼睛闭了,银箱开了的时候这一类的话。 有的说:“米诺雷尽管是医生,跟死神有交情,也没用;归根结底,只有上帝是不朽的。” 承继人虚情假意的回答:“嘿!我们一定死在他前面,他身体比我们这批人都强!” “要不轮到你承继,也轮到你的孩子们,除非这小于絮尔……” “他不会全部给她的。” 照玛森太太的说法,于絮尔是承继人们的眼中钉,是威胁他们的一支暗箭。克勒米耶太太每次谈话,总喜欢用“只要口眼不闭,总瞧得见!”一句话作结束;可见大家对于絮尔只有恶意,没有好意。 稽征员和书记,跟车行老板相比,算是穷的;两人谈话之间常常估量医生的财产。沿着运河散步的时候,他们远远的一看到医生,就扮着一副可怜巴巴的脸孔。 一个说:“大概他有什么长生不老的秘方吧。” 一个回答:“他准是跟魔鬼订了合同。” “他应该多照顾咱们俩才对,胖子米诺雷有的是家当。” “哼!米诺雷的那个儿子,多大家私也不经他花!” “你估计医生有多少财产?”书记问稽征员。 “一年积一万二,十二年就是十四万四,复利至少也有十万。何况他听着巴黎公证人的主意,进进出出,一定赚得很多;到一八二二年为止,他的钱准是买了八厘起息到七厘半起息的公债;老人现在手头调度的总有四十万上下,而那笔利息一万四的资本还没算进,那是五厘起息的公债,市价已经涨到一百十六法郎了。倘若他马上死掉,不偏袒于絮尔,那么除了屋子和家具,可以留给我们七八十万。” “十万给米诺雷,十万给女孩子,咱们俩每人三十万:这样才算公道。” “那我们才称心如意啦。” 玛森嚷道:“要是他这么办,我就把书记的缺分出让,好好置一份产业,想法到枫丹白露去当推事,再进一步就是国会议员了。” 克勒米耶道:“我吗,我要买一个交易所经纪人的缺。” “可恨他招留的那个小丫头和那个本堂神甫,把他包围了,咱们对他一无办法。” “不管怎样,有一点可以放心,他总不会把财产捐给教会的。” 现在读者不难懂得,为什么那些承继人看见老叔去望弥撒就那样恐慌了。一个人决不会笨到利益身了损害都看不出来。乡下人的聪明,是跟外交家的一样靠利害关系培养成功的;在这方面,外表最愚蠢的人也许倒是最厉害的。所以即使最迟钝的承继人,脑子里也会象照着火炬一般的通明雪亮,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既然小于絮尔有力量把她的保护人带进教会,一定也会把遗产弄到手的。”车行老板把儿子信中那句吞吞吐吐的话忘了,立刻奔往广场;倘若医生果真上教堂去望弥撤,老板就得损失二十五万法郎。不能否认,那些承继人的恐惧是和最强最正当的社会心理、家庭的利益有关的。开磨坊出身,后来加入保王党,做着奈穆尔镇长,叫做勒弗罗-克勒米耶的,招呼车行老板道: “喂,米诺雷先生,魔鬼老了,就想到修行。听说令叔投到我们这边来啦。”① ①保王党必然是笃信宗教的,镇长既是保王党,故“令叔投到我们这边来啦”一句,系指宗教而言。 “回头是岸,也不在乎迟早,”车行老板还想遮盖心中的不快。 “我们要是吃了亏,这家伙才得意呢!说不定他会替儿子娶那该死的丫头。她要给魔鬼的尾巴①卷了去才好呢!”克勒米耶嚷着,抡着拳头指了指正在踏进教堂的镇长。 ①传说魔鬼身后是长着尾巴的。 奈穆尔的肉店老板,勒弗罗-勒弗罗家的大儿子,说道: “克勒米耶老头生谁的气啊?他舅舅走上了天堂的路,他觉得不高兴吗?” “唉,谁想得到呢?”玛森说。 奈穆尔的公证人远远的望见这堆人,便丢下老婆,让她自个儿进教堂;他赶过来说道:“啊!可见一个人千万不能说: 我再也不喝这口井里的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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