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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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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我没时间听你呀。快点告诉我,上校怎么样使你下不了台?” “先生,他使我下不了台是千真万确的事,正如我叫做韦尼奥一样的千真万确,我的女人还为此哭了呢。他从邻居那儿知道我们的债票到期了,一个子儿都没着落。老军人一句话不说,候着债主上门,拿你给他的钱一古脑儿把期票付清了。你看他多厉害!我跟我老婆眼看可怜的老人连烟草都没有了,他硬压着自己,省掉了。本来嘛,他每天早上已经有了雪茄!真的,我宁可把自己卖掉的……我们受不了!他说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想拿铺子作抵押,向你借三百法郎,让我们替他缝些衣服,买些家具。他以为替我们还了债!唉,谁知他反倒叫我们欠了新债……还叫我们心里受不了!他不应该丢我们的脸,伤我们的心;那还成为朋友吗?你放心,我路易·韦尼奥宁可再去当兵,决不赖你的钱……” 但维尔看了看鲜货商,往后退了几步,把屋子,院子,垃圾,马房,兔子,孩子,重新瞧了一眼,心里想:“据我看,一个人要有德行,主要是占有产业的欲望不能太强。” “好罢,你要三百法郎,给你就是了,再多一些也行。但这不是我给的。上校有的是钱,很有力量帮助你,我不愿意抢掉他这点儿乐趣。” “他是不是不久就有钱了?” “当然。” “啊,天哪,我女人知道了才高兴呢!” 鲜货商说着,棕色的脸似乎舒坦了些。 但维尔一边踏上两轮车,一边想:“现在让我到敌人那儿去走一遭。别泄露我们手里的牌,要想法看到她的,先下手为强。第一得吓她一吓。她是个女人,女人最怕的是什么呢?对啦,女人只怕……” 他把伯爵夫人的处境推敲之下,象大政治家设计划策,猜度敌国的内情一样出神了。诉讼代理人不就是处理私事的政治家吗?现在我们必须对费罗伯爵夫妇的情形有所了解,才能领会但维尔的天才。 费罗伯爵是从前巴黎高等法院一个法官的儿子,恐怖时期流亡在国外,逃了命,却丢了财产。他在执政时期回国,守着父亲在大革命以前来往的小圈子,始终拥护路易十八的利益。所以在圣日耳曼区的贵族中,费罗属于很清高的不受拿破仑引诱的一派。他那时还没有头衔,但才能出众的名气已经使他成为拿破仑勾引的对象。拿破仑笼络贵族阶级的成功往往不下于战场上的成功。人家告诉费罗,说他的头衔可以恢复,没有标卖的财产可以发还,将来还有入阁和进参议院的希望。可是皇帝的努力终于白费。在夏倍伯爵阵亡的时期,费罗先生是一个二十六岁的青年,没有财产,身段很好,在圣日耳曼区很走红,被认为是后起之秀。另一方面,夏倍伯爵夫人在清算亡夫遗产的过程中得了不少利益,孀居十八个月以后,每年的进款有四万法郎之多。她和青年伯爵的结合,也在圣日耳曼区的各党派意料之中。拿破仑素来希望自己的部下与贵族阶级通婚,对夏倍太太的再醮自然很满意,便把上校遗产中应当归公的一份退还给她。但拿破仑借此拉拢的心思仍旧落了一个空。 费罗太太不但热爱她年轻的情人,而且想到能踏进那个虽然受了委屈,但始终控制着帝国宫廷的高傲的社会,也很得意。 这门亲事既满足了她的热情,也满足了她各方面的虚荣心。她快要一变而为名门淑女了。等到圣日耳曼区的人知道青年伯爵的婚姻并非对贵族阶级的叛变,所有的沙龙立刻对他的太太表示欢迎。然后是王政复辟的时期。费罗伯爵的政治前程,发展并不太快。他很明白路易十八的政治环境受着许多限制,也深知内幕情形,等着大革命造成的缺口慢慢的合拢。路易十八说的这句话虽然被自由分子嘲笑,的确有它的政治意义。这个故事开场的时候帮办所引用的那一段诏书,把费罗伯爵的两处森林,一块田产,都发还了。那些产业在公家代管期间价值大为提高。如今他虽则身为参议官兼某一个部的署长,自认为还不过是政治生涯的开端。 因为雄心勃勃而忙得不得了,他雇着一个秘书,把一切私人事务都交给他办。那秘书叫做德贝克,是个破产的诉讼代理人,精明透顶,凡是司法界的门道,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狡狯的讼师很明白自己在伯爵家的地位,为了前途不敢不老实。他照顾东家的财产简直无微不至,希望日后靠他的势力谋个缺分。他的行事和过去截然不同,以致大家认为他从前的坏名声是受人阴损。伯爵夫人天生聪明机警,那是所有的妇女都有的长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她猜透了总管的心,暗中把他监视着,又调度得很巧妙,使他甘心情愿的卖力,增加她那分私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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