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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居丹神甫正说着,却瞥见了那个年轻女子,他便同她走到一旁,两人谈起来。这时,土行者已经麻利地打开邮车的箱子,兴高采烈地举起一只口袋给大家看,口袋的外形说明里面装满了金币。转眼之间,钱就分完了,每个舒昂党都得到一份,分得非常精确,再细小的争执也不会发生。然后,他走到年轻女子和神甫面前,把大约六千法郎的金币送给他们。

  “我的良心允许我接受么,居丹先生?”那女人说,她感到应该先得到神甫的同意。

  “您怎么啦,夫人?难道过去教会不曾同意没收新教徒的财产么?我们更有理由没收革命党人的财产,因为他们不信上帝,毁坏寺院,破坏宗教。”居丹神甫不但言传,而且身教,他毫无顾忌地接受了土行者递给他的那一份新币。

  “而且,”他补充说,“现在为了保卫上帝和国王,我愿奉献出全部财产。我的侄子已经跟蓝军跑了!”

  库皮欧号咷大哭,呼天抢地说他完蛋了。

  “跟我们走吧,”土行者对他说,“你也可以得到一份。”

  “如果我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回去,人家会说我是故意让人抢了。”

  “就为了这个?……”土行者说。

  他把手一挥,一排子弹把杜尔果射得满是窟窿。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一排枪声,陈旧的邮车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叫。舒昂党生性迷信,这一声呼叫把他们吓得直向后退。可是土行者却看见了那个沉默的客人苍白的面孔在车厢的角落里蹿上去又落下来。

  “你这鸡窝里还有一只鸡嘛。”土行者低声对库皮欧说。

  面包贼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意味深长地眨了一下眼。

  “不假。”车夫说,“不过,你们必须让我把这个好人平平安安地送到富热尔,我凭奥莱的圣女的名义起过誓的。我可以拿加入你们一伙作为条件。”

  “他是什么人?”面包贼问。

  “我不能告诉你。”库皮欧说。

  “别问了!”土行者用肘抵了一下面包贼,“他凭奥莱的圣女起过誓,应该让他遵守誓言。”

  “不过,”土行者又对库皮欧说,“下山别走太快,我们一会儿来撵你,这你自然明白。我要看看你这位客人的嘴脸,我们还要发给他一张通行证。”

  这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很快就到了佩勒里纳山前,不一会儿年轻首领的身影出现了。女人赶紧把手中的口袋藏好。

  “您可以毫无顾忌地留下这笔钱,”青年人一边说,一边拉起女人的手,“我从留在拉维弗蒂埃的给我的信件中发现一封给您的信,是令堂大人的。”他看了看向林子里走去的舒昂党,又看了看正沿着库埃斯农河谷行驶的邮车,然后又说:“尽管我马不停蹄地往这里赶,还是没有及时赶到。但愿老天保佑我的怀疑是错的!”

  “这钱是我可怜的母亲的。”女人拆开信,刚看了几行字便大叫起来。

  林子里传来窃窃的笑声,就连那青年,他看女人提着那口袋,里面分给她的那份钱却是抢了她自己的,也禁不住好笑。最后女人自己也笑了。

  “侯爵,老天爷有眼,我这回脱了干系,清清白白了。”她对首领说。

  “您莫非对什么事都这样随随便便,甚至对你自己表示过的悔恨?……”青年说。

  她脸红了,望了侯爵一眼,目光中包含着真诚的内疚,侯爵心软了,神甫很知趣地把他刚接受的份子还给女人,不过脸上的表情却一言难尽。然后他随那青年向刚才青年人打从那里来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去。女人在追赶他们之前,打手势把土行者叫到面前。

  “你们赶到莫尔塔涅去,”她悄悄地说,“我知道蓝军准备打仗,免不了要经常送巨额现金到阿朗松去。我今天把我的钱留给你的弟兄们,条件是他们得明白应该偿还我。千万别让勒·加尔知道你们这次行动的目的,他可能会反对的。不过,你放心,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有办法稳住他。”

  “夫人,”侯爵说,这时女人正骑在他的马的后臀上,女人自己的马让给了神甫。“巴黎的朋友给我写信,叫我们小心。共和国企图依靠阴谋活动和叛徒打败我们。”

  “好哇,”女人说,“这些家伙的主意很高明!这一下我有用武之地了,可以同他们见见高低。”

  “这我相信。”侯爵大声说,“皮什格吕叫我谨慎行事,同任何人交往都必须慎而又慎。承蒙共和国抬举,认为我一个人比全部旺代人加在一起还危险,他们想利用我的弱点使我成为他们的网中之鱼。”

  “您会连我也不信任吗?”女人说,她用搂住他身体的那只手在他心口拍了拍。“您会在那里面吗……夫人?”他边说边回过头,女人在他额头吻了一下。

  “如此说来,”神甫说,“富歇的警察对于我们,比他们的正规部队和剿灭舒昂党行动队更危险。”

  “您说得一点不错,大人。”

  “哈哈!”女人嚷道,“弄不好富歇会派女人来对付您吧……”稍停一会儿,她又用深沉的声音说,“我等着她们。”

  就在距离首领们离开的那个高地三、四倍步枪射程的地方,发生了一件事,后来有一段时间,这类事情变成了大路上的家常便饭。在佩勒里纳村口低洼地的路上,土行者和面包贼再次拦住了邮车。库皮欧无力地抵挡了一阵,终于离开座位下了车。沉默不语的旅客被两个舒昂党从角落里揪出来,押进一片金雀花地,双膝跪倒。

  “你是什么人?”土行者问,声音好吓人。

  旅客还是一言不发,面包贼又问了一遍,同时砸了他一枪托。

  “我叫,”客人一边说一边偷眼瞅着库皮欧,“雅克·皮诺,一个穷布商。”

  库皮欧做了一个否定的动作,他似乎并不认为这样做有违前言。库皮欧的动作叫面包贼明白了几分,他把枪口对准旅客,土行者一字一顿地向客人发出可怕的最后通牒:“你这么肥胖,哪象穷人!我们问你的姓名,如果你不老实回答,这是我的朋友面包贼,他只要一粒子弹,你的继承人就会对他感激不尽的。——你是谁?”停了一下,他又问。

  “我是富热尔的奥日蒙。”

  “啊哈!”两个舒昂党嚷道。

  “说出您名字的可不是我,奥日蒙先生。”库皮欧说,“圣母作证,我是尽力保护您的。”

  “既然您是富热尔的奥日蒙先生,”土行者恭敬里显出讥讽的神态,“我们可以放您平安回家。不过,因为您既不是一个好舒昂党,又不是一个真共和党,所以尽管是您买下了朱维尼修道院的财产,您还是必须付给我们,”他好象在计算一共有多少弟兄,接着说,“三百个六法郎的埃居,算作你的赎金。花这笔钱保持中立,值得。”

  “三百个六法郎的埃居!”可怜的银行家,面包贼以及库皮欧一起重复道,虽说是异口同声,但却是各具神态。

  “天可怜见!我的好先生,”奥日蒙说,“我已经破产了!可恨的共和国搞什么一亿法郎强行借贷,抽走了我一大笔钱,我已落得囊空如洗。”

  “它究竟拿走你多少钱,你的共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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