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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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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洛朝他严厉地看了一眼,全场立刻按持枪列队的要求一片肃静。这时候,在姗姗来迟的新兵的脚下,沙土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他们的步伐踏出有规律的声音,给士兵们不安的情绪增加了几分模糊的激情。这种难以言传的感情只有身临险境,在黑夜的寂静中感到心脏在猛烈跳动,同时感到有一种单调重复的声音在往体内一滴滴灌注恐怖的人才能体会到。指挥官踱回到路上,自忖道:“难道我搞错了?”他心里腾起怒火,直从眼睛里喷射出去,他便用这双眼睛瞅住安静而痴呆的土行者。他从土行者黯淡的目光中辨出了嘲讽的意味,决心继续实行他的防卫措施。这时,麦尔勒上尉执行完于洛的命令,又回到他身边。这幕戏中沉默的演员们和成千上万使这场战争成了最壮观的战争的人一样,焦急地等待新情况,他们急切想看到军事形势中的疑点被事态的发展一一照亮。 “上尉,我们让新兵中少数革命党排在后面算是做对了。” 指挥官说,“你挑选十二个胆大的,交给勒布伦少尉指挥,把他们带到后面,支援那里的革命党,把这群鸟尽快往前赶,三下五去二地把他们赶到咱们的人占据的高地上。我等着你。” 上尉消失在队伍中。指挥官挨个看了看队伍中的四个士兵。这四个勇士机智敏捷,他早已知道。他用手指指他们,又做了一个很亲密的动作:将食指在鼻子底下很快地点几下,这是在悄悄招呼他们。四个人来到他身边。 “你们和我一同在奥什手下干过。”他对他们说,“那时我们着实教训了一番那些自称王室猎手的强盗。你们知道他们是怎样打蓝军的埋伏的。” 四个士兵听指挥官称赞他们有经验,一齐点头,意味深长地撇撇嘴。这是那种无畏的军人的神态,其中包含着无忧无虑和听天由命的成分,说明自从法国和欧洲开战以来,他们的思想向后没有超过背上的背包,向前没有超过枪尖上的刺刀。四个人嘴唇紧闭,象钱包抽紧了口;他们盯住指挥官,显得又专心,又好奇。 “所以,”于洛接着说,他很善于用士兵的形象的语言讲话,“象我们这样的好汉,哪能受舒昂党人的戏弄。这附近就有舒昂党,不然我就不叫于洛。你们四个人到路两边去搜索。队伍马上要全速前进,所以,你们要跟紧,尽量不要脱离哨位。给我弄清情况,动作要快!” 于洛把路旁险要的山头一一指给他们。四个人把手举到旧三角帽前,向指挥官表示感谢。天长日久,日晒雨淋,他们的帽檐已经翘了起来。四个人中间有一个叫拉罗斯,于洛认识他,是个班长,他拍了拍枪说:“我们给他们吹一曲单簧管①,指挥官。” 四个人两个向右,两个向左,出发了。全连队的人看着他们消失在路旁,心里都不免有些难过。指挥官的心里也很沉重,他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当他看到四个人的帽顶隐没的时候,不由地打了一个寒噤。军官和士兵们听着踏在枯叶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都竭力把刺扎般的感觉藏到心底,然而越是掩藏,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在战争中有时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四个人危在旦夕,它给人造成的恐怖要超过尸横遍野的热马普②战场。这些军人面庞上的表情千差万别,而且稍纵即逝,因而画家只能求助于军人们的回忆,而且只能从从容容研究这些生动的面容,因为当时这一场场的风暴细节太丰富了,不花许多时间很难完整地加以描写。 ①单簧管clarinette,另一义是步枪,这里为双关语。 ②一七九二年十一月六日,法国军队在比利时的热马普击败奥地利军队,双方伤亡惨重。 当四个士兵刺刀的反光完全消失时,麦尔勒上尉回来了,他用闪电般的速度执行了指挥官的命令。于洛发出两三声口令,让队伍在路当中排成战斗队形,然后命令队伍向尖刀班据守的佩勒里纳山顶前进。他自己走在最后面。他倒退着走,以便发现四周山头上随时可能出现的轻微动静。自然造就了秀丽的山峰,人却使这些山峰变得狰狞可怖。于洛退到了吉拉尔看守土行者的地方。土行者一直用貌似冷淡的目光注视着指挥官调兵遣将,他不动声色地(简直不可思议!)望着两个士兵走进大路右手的树林,突然使劲吹了两三下口哨,声音响亮而尖厉,好似猫头鹰的鸣叫。上文提到的三个著名走私贩在黑夜里就这样吹出高低不同的哨声,暗示有埋伏,有危险,以及其他一切情况。他们的绰号“舒安”就由此而来①,“舒安”在当地的土话中指猫头鹰。或者枭。这个词后来走了形,专指共和国初期的战争中模仿三兄弟②的手段和信号的人。一听到这可疑的口哨,司令官立刻站定,目不转睛地瞧着土行者。为了把这家伙稳在身边当作晴雨表,以便了解敌人如何行动,他假装被舒昂党人傻乎乎的模样哄住了。他示意准备送这家伙上西天的吉拉尔不要动手,然后,他唤来两个士兵,叫他们站在舒昂党人附近,他大声地、一字一句地吩咐他们说,舒昂党人动一动就打死他。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土行者竟然丝毫不显得紧张。司令官仔细地揣摩,觉得他木然的神情很可疑。 ①舒安(chuin)即舒昂(chouan),布列塔尼人读作“舒安”。 ②应为四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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