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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干这样一种营生,就需要象压在本地区头上的这种大规模的狼狈为奸的关系网。再说,吕潘每年办的文书有三分之一是里谷供给他的,这个公证人自然就成为他的忠实同伙。于是,这个恶讼棍总能在借据上增添非法利息,如果借钱人是结过婚的话,他的妻子也得在借据上签字。农民一见在借款期限内只需付百分之五的利息,喜出望外,总是希望通过拼命干活,同时在抵押给里谷的地里大量施肥,好偿清债务。这就是那些愚蠢的经济学家所谓的“小生产”产生的骗人的奇迹,这是一个政治错误的结果,由于这一错误,我们不得不从法国拿钱到德国去买马,因为我们国家已经不生产了;这个错误使带角的动物大大减少,用不了多久,不但老百姓,连小资产阶级也要吃不着肉了。于是,从库什到法耶市,多少人为里谷流汗,可人人都尊敬他;而将军付出这么昂贵的工钱,可说是唯一把钱投在本乡的人,换来的却是对富人的诅咒和仇恨。如果不是把眼光投向庸人机制,又如何解释这事实呢?富尔雄说得对,资产阶级取代了贵族老爷。以库特居斯为代表的那些小地主的地产权都归了这位阿沃讷河谷的提比略王。同样的,在巴黎,那些缺乏资金的工业家就是大银行的农民。从苏朗日直到离法耶市五法里地的地方,苏德里亦步亦趋追随里谷的榜样。这两个高利贷者平分了这个地区。戈贝坦是在更高级的领域内行使他的贪欲的。他不但不去跟他这两个伙伴竞争,还阻止法耶市的资本占有这条有利可图的路。现在,不难想象,这里谷、苏德里、戈贝坦三巨头在选举中对那些生杀予夺之权掌握在他们手里的选民有多么大的影响。

  仇恨、聪明和财产,这可怕的三角足以解释那最逼近艾格庄的日夜监视着将军的敌人,他们同六十到八十名小地主保持着经常联系,而这些小地主又都和农民沾亲带故,象怕债主一样惧怕这三巨头。

  里谷和通萨尔一搭一档,一个靠赤裸裸的盗窃生活,一个则靠合法的巧取豪夺养肥自己。两人都讲求生活享受,他们本性相同而类别各异,一个顺乎自然,另一个则经过寺院教育的磨练。

  沃杜瓦耶离开大绿依酒馆去找前乡长讨主意的时候大约四点钟。这是里谷吃晚饭的时候。

  沃杜瓦耶看见大门关着,就从窗帘上面往里望,一边叫着:“里谷先生,是我,沃杜瓦耶!”

  若望立刻从后院门里出来,把沃杜瓦耶让进去,对他说,“到院子里来吧,先生在接待客人呢。”

  这客人就是西比莱,他借口要就布律内刚才提到的判决词取得一致的解释来找里谷,实际同里谷谈的完全是别的事。

  他正赶上这高利贷者在吃餐后甜食。一张方桌,铺着耀眼的白台布,因为里谷完全不体谅他的妻子和安奈特,每天都要铺白台布。管家看见端上一大碗杨梅、杏子、桃、樱桃、杏仁等种种当今的鲜果,放在铺着葡萄叶子的白瓷盘里食用,几乎跟艾格庄的食器一样精美。里谷见到西比莱,就让他把门插销插上。这里每扇门都有插销,既为了防冷又为了隔音。然后他问他什么事这么紧急,要他大白天跑来,他完全可以晚上来谈话,岂不是更妥当。

  “那是因为那个家具商说是要到巴黎去见掌玺大臣,这会给您带来不利的,当他看了刚收到的对您有利的判决时,就要去要求撤掉您女婿、法耶市的法官、特别是法院院长。他气不过,他很有心计,还有布罗塞特神甫当参谋,是能跟您和戈贝坦较量较量的。那教士很有势力,主教大人很赏识布罗塞特神甫。伯爵夫人还说要去找她堂兄——省长卡斯泰朗伯爵谈尼古拉的事儿。米旭已经开始看穿我们的把戏了……”

  “你害怕了,”高利贷者轻声说道,同时看了西比莱一眼,这目光咄咄逼人,由于怀疑而不象平时那么黯淡无光,“你是不是计算着也许不如站到伯爵先生一边?”

  “坦率地说,当你们瓜分了艾格庄以后,我不知道从哪儿再去找我这五年来每年都拿到的四千法郎,”西比莱毫不掩饰地说,“过去戈贝坦先生向我许下过种种美好的诺言;但是危机越来越近,肯定要有一场恶斗,胜利之后,许诺和兑现就是两回事了。”

  “我会跟他谈的,”里谷平静地说,“不过目前,如果与我有关的话,我会这样回答你:‘五年来,你每年交给里谷四千法郎,这个老好人给你七厘五的利息,所以你现在利滚利已经有二万七千法郎了;由于还存在一张你和里谷之间私下签署的协议书,如果一旦布罗塞特神甫把这份文件送到那家具商眼前,特别是再有一封匿名信向他告发你的两面角色之后,艾格庄的管家就要被辞退。所以,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一起打猎,而不要事先要求啃骨头。再者,里谷先生在法律上并没有义务给你七厘五的利息和利上加利。他可以提出依照法律偿还你那两万法郎,但是在你能得到这笔钱之前,你的官司要经过各种挑剔,旷日持久,然后由法耶市的法庭判决。假如你现在放明白点,等里谷成为你艾格庄的小楼的地主的时候,你还可以拿着大约三万法郎,外加里谷可能交给你的另外三万法郎,跟里谷做银钱交易,会有利可图的,特别是等艾格庄分割成小块之后,农民一定会一拥而上抢购土地,穷人就是这样的。’戈贝坦大概会对你这样说;可是我,我没有什么可答复你的,此事与我无关……戈贝坦和我,我们对人民的儿子打爹骂娘很不满意,我们拿定了主意就坚持做下去。我的朋友戈贝坦也许有需要你的地方,而我,谁也不需要,因为所有的人都忠实地服从我。至于掌玺大臣,那是经常换人的,而我们却永远在这儿。”

  “反正,我事先向您通报了情况,”西比莱答道,他感到自己象是一头给套上了鞍子的驴。

  “通报了什么情况?”里谷狡猾地问道。

  “关于那家具商要做的事,”管家低声下气地说,“他怒气冲冲地到省府去了。”

  “让他去好了!要是蒙柯奈这号人不耗费车轮,那马车匠怎么办?”

  “我今晚十一点钟给您拿一千埃居来,”西比莱说,“但是您得抓紧点儿,把您到期的抵押让点儿给我,给我一份值几块肥沃土地的抵押……”

  “现在可以到期归我的是库特居斯的那块地,我想好好利用他,因为他是全省最好的神枪手;如果把这块地转给你,看起来就好象你在替那家具商折磨这个笨蛋。这样可以一箭双雕,他一看自己已经败落到比富尔雄还低,那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库特居斯为了巴什勒里那块地倾家荡产,他把地精心修整,沿花园的墙根都种上了树。这小小的领地能值上四千法郎,伯爵会给你四千法郎把这紧贴着他的地产的三阿尔邦地买过来的。库特居斯如果不是酒鬼的话,他单是用在这块地上打下的野味就够付利息的了。”

  “好吧!把这债务转给我吧,我可以在它身上捞点油水,我等于白拿那房子和花园,伯爵会把那三阿尔邦地买过去的。”

  “那你给我什么呢?”

  “天哪!您真是连在公牛身上也挤得出奶来!”西比莱叫了起来,“而我刚刚让那家具商下令按照法律限制捡麦穗。”

  “你得手了,是吗?小伙子?”里谷说,正是他几天以前向西比莱提出这个制造混乱的想法,要他去怂恿将军实行的。

  “那他就在我们手心里了,他算是完蛋了;但是光是从一头拿住他还不够,要把他象一支烟卷那样包起来!放开插销,小伙子,告诉我老婆给我拿咖啡和酒来,再告诉若望套好马车,我要到苏朗日去。今晚再见!——你好,沃杜瓦耶,”前乡长看到他过去的乡间警察走进来,向他打招呼,“怎么样,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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