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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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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诺拿着一瓶香槟站起来说:“弟兄们,咱们的主人初出台的时候,大家都替他撑腰,给他鼓励;现在他的事业超过了我们的期望。他两个月之内显了本领,写出那些大家知道的好文章;我提议替他举行洗礼,正式命名他为新闻记者。” “再来一个蔷薇花冠,祝贺他的双重胜利,”毕西沃望着柯拉莉说。 柯拉莉向贝雷尼斯挥挥手,贝雷尼斯进去在女演员的帽匣内找出一些用过的纸花。胖老妈子捧到外面,大家马上编成一个花冠;醉得特别厉害的客人还抢着纸花乱戴,样子挺滑稽。大祭司斐诺在吕西安漂亮的淡黄头发上洒几滴香槟,装着一副怪有趣的正经面孔,仿照宗教仪式宣布:“我以印花税,保证金,罚款的名义,命名你为新闻记者。但愿你写起稿子来觉得轻松愉快!” 曼兰接口道:“并且稿费不扣除空白!” 这时吕西安瞥见米歇尔·克雷斯蒂安,约瑟夫·勃里杜,费尔让斯·里达,三个人怏怏不乐的拿起帽子,在一片诅咒声中走了。 曼兰道:“看见没有?这些怪物!” 卢斯托道:“费尔让斯脾气挺好,可惜被那些道学家带坏了。” “谁?”克洛德·维尼翁问。 勃龙代回答:“一批古板的青年聚在四风街上一个小酒店里讨论哲学,宗教,操心人类的前途……” “噢!噢!噢!” 勃龙代往下说:“……他们想知道人类是在老地方打转还是在进步。到底走的是直线还是曲线,他们决定不下,只觉得《圣经》上的三角①荒唐可笑;于是他们发见一个先知,说人类走的路线是螺旋形。” ①指三位一体说。 吕西安有心替小团体辩护,说道:“这不算什么。一群人聚在一起,可能发明更危险的玩意儿呢。” 费利西安·韦尔努道:“你不要以为那些理论是空话,临了不是变成子弹便是断头台。” 毕西沃道:“眼前他们还不过在香槟酒里找天意,在裤子里追求人道主义,找寻推动世界的小家伙。①他们重新捧出过时的大人物,什么维柯②啊,圣西门啊,傅立叶啊。我真怕他们把可怜的约瑟夫·勃里杜迷昏了头。” 卢斯托道:“毕安训是我同乡,还是中学同学,受了他们的影响对我冷淡了……” 曼兰问:“他们可传授什么训练思想矫正思想的技术?” 斐诺回答说:“很可能。毕安训不是把他们的梦想当真吗?” “不管怎样,”卢斯托说,“毕安训将来准是了不起的名医。” 拿当说:“他们出面的领袖不是叫做阿泰兹,恨不得把我们一齐吞掉的一个青年吗?” “他是天才!”吕西安嚷道。 “我倒更喜欢来一杯赫雷斯酒③,”克洛德·维尼翁微笑道。 ①以上一段是挖苦阿泰兹一帮人的空想。——法国人回答儿童关于钟表的问题,常说是个小家伙使钟表走动的,“推动世界的小家伙”一语便是借用这个意思。 ②维柯(1668—1744),意大利哲学家,首倡历史哲学,对十九世纪初的圣西门派颇有影响。 ③西班牙著名的白葡萄酒。 那时每个人争着向邻座的人解释自己。等到风雅人物肯作自我介绍,向你吐露心事,那一定是醉得不象话了。过了一小时,同桌的人都变了最知己的朋友,觉得彼此都是大人物,英雄好汉,前途无量。吕西安因为是主人,还保持清醒,听着他们的诡辩很感兴趣,他的已经败坏的心术也愈加败坏了。 斐诺道:“弟兄们,自由党非重新挑起笔战不可,此刻没有材料好攻击政府,你们知道这对反对派多么不利。你们之中谁愿意写一本要求恢复长子特权的小册子,让我们借此起哄,说是宫廷的阴谋?小册子报酬从丰。” 曼兰道:“我来写,恢复长子特权本是我的主张。” 斐诺回答说:“不行,你党内的人要说你连累他们的。费利西安,还是你动笔,道里阿负责印刷,咱们保守秘密就是了。” “给多少稿费呢?”韦尔努问。 “六百法郎!署名用C……伯爵。” “行!”韦尔努道。 “你们在政治上也培养鸭子①了,”卢斯托道。 “不过是拿夏博案子②搬到思想方面去利用一下,”斐诺回答。“我们说政府有某种用意,煽动舆论反对政府。” 克洛德·维尼翁说:“我始终弄不明白,一个政府怎么会听凭我们这批无赖支配大家的思想。” ①鸭子是谣言和谎话的别名,参看本书第370页。 ②夏博案是大革命时期一桩假造法令的舞弊案。 斐诺接着说:“倘若内阁轻举妄动,出场交手,我们就狠狠的斗它一斗;要是它生气,我们就把事情闹大,叫政府大失人心。反正政府动辄得咎,报纸永远不担风险。” 克洛德·维尼翁说:“在没有取缔报纸之前,法国只好继续瘫痪。”又对斐诺说:“你们每小时都在发展,将来会象耶稣会一样,差别只是没有信仰,没有固定的主张,没有纪律,没有团结。” 大家又坐上牌桌,不久东方发白,室内的烛光黯淡了。 柯拉莉和她的情人说:“你那些四风街上的朋友愁眉苦脸,象判了死刑的囚犯。” “不是囚犯,是审判官,”诗人回答。 “审判官还比他们有趣得多,”柯拉莉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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