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巴尔扎克 > 行会头子费拉居斯 | 上页 下页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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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于勒夫人!”奥古斯特答道。 一句尖酸刻薄的玩笑来到嘴边,未及开口,他便一下子昏了过去。虽然大量失血,伤势并不危险。足足半个月,他的祖母和主教代理官对他悉心照料。老年人的体贴照顾,是从长期的生活经验中才找到的秘诀。半个月以后的一天早上,他的祖母又给他带来沉重的打击。她向他透露,她的暮年、有生之日已陷入极度不安之中。因为她收到一封信,签名只写了一个“费”字,信中详尽地叙述了她的孙子如何降低人格进行侦探活动的情况。信件谴责德·摩冷古先生的行径与正派人极不相称。信中还说,他在梅纳尔街出租马车停车场安置了一个老太婆。这个老侦探,表面上忙于向车夫卖酒,实际上担负着监视于勒·德马雷夫人行动的任务。他对世界上最不会加害于人的一个男子进行侦察,妄图参透其一切秘密,而这些秘密关系到三个人的生死存亡。这殊死的斗争是他自己主动挑起。他已经三次受伤,早晚他必因此死于非命,因寄信人已下定决心要将他置于死地,而且要用尽一切人间的手段付诸实施。即使德·摩冷古先生现在许下诺言,尊重这三个人的生活秘密,他也无法逃脱这种命运。殊知一位绅士竟然卑鄙到与警察为伍的地步,他的话已不足信。而且这样做究竟目的何在?为什么要毫无道理地扰乱一位清清白白的妇女和一位令人尊敬的老人的生活呢? 德·摩冷古男爵夫人对孙子和颜悦色地加以责备。对德·摩冷古先生来说,相比之下,那封信简直无足轻重。对一个女人不够尊重、不够信任、没有权利却对她进行侦探!那么,侦察自己钟情的女子是否应该呢?如此这般一系列上好的理由,却永远什么也证明不了。这使年轻的男爵生平第一次怒火中烧。人生中最重要的行动往往就从盛怒中萌芽、产生。 “既然这场决斗是殊死的决斗,”他得出结论说,“我就必须采取一切能够运用的手段消灭敌手。” 立刻,长老代表德·摩冷古先生去拜访巴黎特别警察头子。在叙述这意外事件时,他巧妙地避开了于勒夫人的名字和容貌,虽然实际上她是暗中的关键。他向警察头子谈到陌生人使摩冷古一家陷于恐惧不安之中,这人竟然不顾法律和警察局,胆大包天要谋害一个近卫军军官的性命!警察头子惊异地抬起墨镜,擤了好几次鼻子。他请主教代理官吸鼻烟。 主教代理官鼻子有些堵塞,但是为了保持尊严,认为还是不用鼻烟为好。后来警察头子的副手,记下了这件事,许诺说,有维多克①和他的密探们协助,用不了几天,他就能向摩冷古家圆满报告这个敌手的情况。他还说,对巴黎的警察来说,不可能有任何秘密。 ①当时法国著名的密探头子,曾经当过强盗、苦役犯,多次越狱,后投靠警厅,充当密探。 过了几天,警察头子来到摩冷古公馆拜访主教代理官,发现年轻的男爵最近受的枪伤已完全平复。于是,他用例行公事那种腔调,对他们好意提供线索表示感谢。他说,这个叫布里尼亚尔的人本是判处二十年苦役的囚犯,但在从比塞特到土伦集体押送途中神奇地潜逃。知道他毫无顾忌地来到巴黎居住,躲过了最激烈的搜捕,而且不断参与各种神秘的事件。十三年来,警方一直竭力将他捉拿归案,未能成功。总而言之,这个生活奇特、非同寻常的人,肯定最近就要在他的某一寓所中被捉,然后交付法庭审判。这位官僚结束他的非正式报告时,对德·摩冷古先生说,如果他对这个案件十分重视,愿意亲眼目睹布里尼亚尔被捉的情景,可以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到圣念街某所住宅来。他将门牌号码留给了德·摩冷古先生。德·摩冷古先生自忖无需亲自加以证实。巴黎人心目中对警察局怀着神圣的崇敬心情,德·摩冷古先生也是如此,他对衙门办事的认真是完全信赖的。过了三天,德·摩冷古先生发现这次逮捕并未见诸报端。一般情况下,这类事件肯定会成为某些猎奇文章的材料。他感到坐卧不安。忽然,他收到一封信,一切焦躁情绪便烟消云散了。信件全文如下: 男爵先生: 我谨荣幸地通知您,那桩案件您尽可不必担忧。名叫格拉蒂安·布里尼亚尔、绰号费拉居斯的那个人,已于昨日死于若克莱街七号其寓所中。我们对其身分自然有所怀疑,这些怀疑已完全被事实粉碎。除市府医生外,我们又增派警察专署医生一名。保安警察署长进行了一切必要的核实,结果确凿无疑。此外,在死亡证明书上签字的证人品行端正,临终看护布里尼亚尔的人亦出具证明。其中有佳讯教堂德高望重的堂区助理司铎,死者临终时按基督教徒习惯,向他作了真诚忏悔。这一切都不允许我们保留任何怀疑。 谨致……等等。 德·摩冷古先生,老寡妇,主教代理官无比欣悦地长出了一口气。老妇人拥抱着孙子,热泪夺眶而出,然后离开他去祈祷,以感谢上帝。亲爱的老妇人,为拯救奥古斯特的性命,正在念九日经,她以为确实应验了。 “好啦,”长老说道,“你现在可以去参加舞会了,你以前曾与我谈起过这事。我再不阻拦你了。” 德·摩冷古先生更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参加这次舞会,因为于勒夫人可能出席。晚会由塞纳省省长举办。在他家,正如在中立的土地上一样,巴黎的两个社会能够相遇。奥古斯特走遍大小客厅,没有见到对他的生活发生如此巨大影响的女子。他走进一间暂时还空寂无人的小客厅,牌桌已布置停当,只等打牌人驾到。他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对于勒夫人各种相互矛盾的看法,使他陷入沉思。突然一个人抓住青年军官的手臂。男爵顿时大惊失色。站在他面前的,正是贝壳街的穷汉,伊达的费拉居斯,索利街的居民,朱斯坦所说的布里尼亚尔,警察局所说的苦役犯,前一天死去的人。 “先生,不许叫喊,不许说话,”布里尼亚尔对他说道。德·摩冷古先生听出来确是他的声音。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肯定是听不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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