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巴尔扎克 > 夫妻生活的烦恼 | 上页 下页 |
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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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费力气的关怀 您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姿色平平的可怜女人的地位吧,她靠了大笔的嫁妆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丈夫,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一大笔钱财才取得了优越的地位,跟上了时俗,她竭尽全力照料一个很难管理的家,既阔气又节俭,出于宗教的考虑,或许是出于需要,她只爱她的丈夫,她探讨的唯一课题是这位宝贝丈夫的幸福,说到底,她是在融母爱于责任感之中。 这一委婉说法乃是假正经女人语言里爱情的代名词。 您明白了吗?好!这位受到过分宠爱的丈夫在他的朋友德·菲什塔米奈先生家里晚餐时偶尔谈到他喜欢吃意大利式的蘑菇。 如果您对女人天性里善良、美好、伟大的一面稍加注意,您就会明白,一个热爱丈夫的女人最大的快乐莫过于看见自己心爱的人狼吞虎咽地吃着他喜欢的菜肴。这一切来自女人对爱情的基本观点:成为心爱的人大大小小欢乐的源泉。生活中,爱是一切的动力,夫妻之爱更有权渗进最最微小的生活细节里去。 卡罗琳娜研究了两、三天才明白意大利人是如何烹调蘑菇的。她找到一位科西嘉岛的教士,教士告诉她在黎塞留街名厨师比菲那里,她不但可以得知意大利人如何烹调蘑菇,甚至可能买到米兰的蘑菇。 我们这位虔诚的卡罗琳娜向赛波利尼教士致了谢并决心给他寄一本经书以表谢忱。 卡罗琳娜的厨师到比菲那里去了,回来时他请伯爵夫人观赏他带回的蘑菇,蘑菇大得活象马车夫的耳朵。 “哦,太好了!”她说。“他对您讲清楚怎么烹调了吗?” “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这没啥了不起!”厨师回答。 照一般惯例,厨师对烹调是驾轻就熟的,有一点除外,那就是厨师如何偷窃。 晚餐时上第二道菜的当儿,卡罗琳娜一瞥见仆人端着烤馅饼的圆盘上来,她的每根神经都快乐得战栗起来了。 她等待这次晚餐就象那次等待先生归家一样。 然而,在毫无把握的等待和意料中的有把握的快乐之间,对于优秀人物来说,——生物学家明白,优秀人物中也包括热爱丈夫的妻子——这两种等待的方式之间存在的差别有如晴朗的白昼和美丽的黑夜之间存在的差别。 金属圆盘端到阿道尔夫面前了,他漫不经心地把羹匙放到盘里舀了几片叫做达杜耶特的油焖肉片,丝毫没有注意到卡罗琳娜那非同小可的激动神情。长期以来,去米兰的旅游者都认不出这份菜是什么东西,都把它当成了某种螺类菜肴。 “怎么样,阿道尔夫?” “怎么,亲爱的?” “你没有认出来?” “认出什么?” “你的意大利蘑菇呀。” “噢,这是蘑菇?我还以为……嗯,是的,不错,是蘑菇……” “是意大利式的吗?” “这个嘛!……这是陈年的老蘑菇,米兰式的,我厌恶这菜。” “那你喜欢什么蘑菇呢?” “喜欢fungitrifolati①。” 请注意,在我们这个时代,一切都可以编号;天地间万物都可以放进瓶里。人们收集了十五万种昆虫而且把它们分门别类,为每一种加上一个以us结尾的拉丁字来命名,以便使各国用钳子折腾昆虫爪子的学者都认为名叫希伯尔曼②的人都是同一个人。然而,值得这个时代引以为耻的是,我们竟没有一种烹调化学的分类品名表足以让全球的厨师准确地做出菜肴。应当通过外交途径使各国同意把法语当作烹调语言,正如学者们采用拉丁语作为植物学和昆虫学语言一样。除非大家一定要模仿这些学者,也用拉丁语作为烹调语言。 ①意大利文:切成三片的奶油炸蘑菇。 ②希伯尔曼(1801—?),印刷厂厂主和昆虫学家,他死后留给他的故乡一套鞘翅目标本。巴尔扎克认识他。 “嗨!亲爱的,”阿道尔夫看见他贞淑的妻子脸拉长了,也变黄了,连忙说,“在法国,我们管这种菜叫意大利式蘑菇,普罗旺斯式蘑菇,波尔多式蘑菇。把蘑菇切碎,放在油里炸,再放上些调料,调料的名字我记不起来了,我想,准会放一头大蒜……” 人们谈灾难,谈烦恼!……您瞧,上面的事在一个女人心里就象八岁的孩子拔掉一颗牙那么痛苦。 Abunodisceomnes①,意思是说:其中一例!您可以搜索您的记忆,找出别的例子来,因为我们所作的关于烹调的描述只是使热爱丈夫而不为丈夫所爱的女人伤心的一个典型例。 ①拉丁文:举一反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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