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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你别笑,加佐纳勒。”莱翁到了楼梯下面对他表哥说,他的目光落到交易所广场上:“我看见那边有个伟人,你等会儿可以把他们的语言和这位实业家比较一下,你听过他的谈话后告诉我,他们两个究竟谁更奇特。”

  “你别笑,加佐纳勒。”毕西沃也滑稽地学着莱翁的口吻说,“你以为马里于斯都干些什么事呢?”

  “理发啊。”

  “他赢得了批发销售头发的垄断权,就象那个卖给我一埃居一只瓦钵的食品商取得了卖块菰的垄断权一样。”毕西沃继续说下去,他从这一买卖的证券上收回扣;借钱给那些有抵押品的手头拮据的主顾,创办终身年金;在交易所从事投机买卖;他还是所有时装报刊的股东。此外,他还借一个药剂师的名字出售一种不名誉的假药,在他名下一年就得到三万法郎的利息收入,这种买卖的广告费每年就花十万法郎。”

  “这可能吗?”加佐纳勒叫道。

  “请记住,”毕西沃庄重地说,“在巴黎是没有什么小买卖的,在这里什么都变大了,从卖破布的直到卖火柴的。那个胳膊上搭着手巾,看着您走进去的冷饮店老板,一年可能有五万法郎入息,一个饭店侍者也可以是个有被选举权的选举人。某某打街上走过,你把他当作穷光蛋,可是他背心口袋里放着值十万法郎的钻石,要送去镶配,而不是把它盗走。”

  这三个形影不离(至少这天如此)的人,在风景画家的带领下,撞上了一个年约四十,戴着绶带的人,他是从林荫大道穿过维维安讷新街过来的。

  “喂,你在出什么神呢,我亲爱的杜布迪约?”莱翁说,“在构思一幅象征主义的杰作吗?……我亲爱的表哥,我很高兴向您介绍我们大名鼎鼎的画家杜布迪约,他能出名不但由于他的才能,而且也由于他的人道主义信念。杜布迪约:这是我表兄帕拉福克斯。”

  杜布迪约,身材矮小,脸色苍白,长着忧郁的蓝眼睛。他朝加佐纳勒微微点了点头,后者则在这个天才人物的面前鞠了一躬。

  “这么说,你们任命了斯蒂曼,而不是……?”

  “有什么办法呢?我当时没在场。”伟大的风景画家答道。

  “你们会使人看不起美术院的。”那画家又说,“选这么个人!我不想说他坏话,可是人总得有点本事!……人们将把百艺之冠的雕刻引向何处?这种艺术作品是最持久的,它揭示出世人已经全然无知,甚至记忆不起来的民族性,……它造就一系列伟人。雕刻,这是一种圣职,它概括了一个时代的思想。而你们却去招募一个专门制作粗糙的人像和壁炉的装潢匠,一个神庙里的小贩!啊!就跟尚福尔说的一样,要适应巴黎的生活,就得从每天早晨吞一条蝰蛇做起,……不管怎样,我们还剩下了艺术,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去培育它……”

  “除此以外,您还有一个仅有极少数艺术家才能得到的安慰:未来是属于您的。”毕西沃说,“等全世界都皈依了我们的学说,您就将成为您的艺术的泰斗,因为您为之带来了新的见解。大家都能理解了,……您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都将成为一个伟人,而您今天只是对于我们几个人才是如此。问题是要坚持到那一天!”

  “我刚完成了‘和谐’的寓言雕像,”那位艺术家又说,他那张脸就象一个被人说到自己得意之处的人一样开朗起来。“如果你们赏光来看的话,你们就会明白我何以竟用两年时间来搞它。那真是万物皆备!人们看上一眼就能推测出地球的命运。女王手执牧杖,这是六畜兴旺的象征;她戴着自由女神的帽子;她象埃及神像一样有六对乳房,埃及人当时就已预见到傅立叶的出现了;她的脚搁在一双合抱着地球的手上,这是人类各种兄弟情谊的象征,她践踏着被摧毁的大炮以表明废除战争;我还试图让她表现出胜利的农业之神的安谧,……我还在她身边放了一大棵卷心菜,据我们的业师说,这是和睦的象征。傅立叶恢复了植物的思维能力,这是他受人尊敬的并非微不足道的原因之一。他在创作中,通过事物相互的意义和它们的特殊语言将一切都联系起来。一百年之后,世界将比现在大的多……”

  “那是怎麻(么)回事呢,先生?”加佐纳勒说。他不是在疯人院却听到这样的谈吐,简直听傻了。

  “通过生产的广度。如果人们愿意应用这个体系,想要对行星作出反应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绘画将变成什麻(么)呢?”加佐纳勒问。

  “它将变得更伟大。”

  “俄莫(我们)的眼睛也将更大吗?”加佐纳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两位朋友说。

  “人类将恢复到人种衰退以前的状况,我们的六尺男子到那时就成了侏儒。……”

  “你的画完成了吗?”莱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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