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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柯根(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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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山便在明日,八亲王便到山庄各处巡行察看。这本来是一所简陋朴素的住宅,他暂在这里栖身度日而已。但念自己死后,两个女儿又怎么能够长久笼闭在此处呢?他一面暗自流泪,一面念经,实在令人感动。他把几个年龄较长的情女唤上前来,嘱咐道:“你们要好好服侍两位小姐,让我放心离去。大凡出身本来低微卑贱、在世默默无闻的人,子孙衰微也是不足奇怪的。但在像我们这等出身的人家,别人如何看待虽可不顾,但倘过分衰败,实在对不起祖宗,叫人万分困苦。寂寞地安度时日,悄守家规,不坠家声,则外间名声可保,自己也问心无愧。如此,则意义实在非同小可。世间荣华富贵,终不能令人如意称心。故切不可草率从事,让两位小姐委身与品行不端之人。”他准备趁大色未明之时入山,临行前又走进女公子室中,凄然适:“我死之后,你们切勿过分悲伤。应该往开处想,常常玩玩琴筝。如意称心之事,世间少有,故在此切不可执迷不悟。”说罢转身而去,犹自频频回首。八亲王人山之后,两位女公子更觉百无聊赖,她们朝夕相伴,片刻不离,谈道:“倘我们两人之中少了一人,另一人如何度目呢?人世之事,不论现在将来,都是祸福无常,变幻不定的。万一分别了,如何是好广她们时悲时喜。不管游戏玩耍或做事,都同心协力,互相慰勉度日。 八亲王原定今日圆满归来。两位女公子望眼欲穿,盼望他及早返家。直到日暮,山中使者来了,传达八亲王的话道:“今早身体不好,不能返家。想是受了风寒,正在设法治疗。但不知何故,内心似比往日更为惶恐,又怕不能与你们再见了。”两女公子心中大惊,但宪竞如何又不得而知,自是心急。连忙将父亲的衣服添加上很厚的棉絮,交使者赶快送去。二三日后,也不见八亲王下山。两位女公子遣使去探问病状,八亲王叫人口头传话,说“并无特别重症,只是有些不适。倘若略有好转,即刻抱病下山。”阿阁梨日夜守护,对八亲王说道:“这病表面看来无甚紧要,但或许是大限已到。切勿为女公子之事忧虑!凡人命由天定,故不须放心不下。”同时逐渐开导他舍弃一切世俗杂念,又谏阻他:“如今更不可下山了。”八月二十日天色凄凉异常。两女公子心中记挂父亲的病,心中犹如蒙着浓雾,昼夜不散。一弯残月破云而出,照得水面明镜般澄亮。女公子命人打开向着山寺的板窗,对着那边凝望。不久山寺传出隐隐的钟声,可知天色已明。此时山上派人来了,其人啼啼哭哭道:“亲王已于夜半时分亡故。”日来两女公子时刻惦记父亲,不断探听父亲病况如何。此时突然闻此噩耗,惊惶之余,竟致不省人事。女公子伤心欲绝,欲哭无泪,想是早已哭干了,只管俯身在地。死别之事,倘是亲眼目睹,则无甚遗憾,此乃世之常情。但两位女公子不得见最后一面,因此倍觉悲伤。以前她们心中常想:如果父亲亡故,她们便不能在世上生存。故醒来便悲输号泣,只想一同随父亲去了。然而人寿长短自有定数,毕竟强求不得。阿间梨早受人亲王嘱托,故身后应有法事,都由他一手承办。两女公子要求道:“亡父遗容,我等欲见一下。”阿阁梨只是答复遭:“现在岂可再见?亲王在世之时,就早已言本不再与女公子见面。如今亡故,更不必说了。你们应该断了此种念头,务求适应此种心境。”女公子又探询父亲在山时的种种情状,但这阿阁梨道。已坚强,不屑回答此种琐碎之事。八亲王很早就深怀出家之志,只因两女儿无人照护,难忍离去,故生前一直和她们朝夕相依。终受其羁绊,一生始终木离尘俗。如今死别,则先死者的悲哀和后死者的眷念,都是无可奈何的了。 噩耗传来,中纳言董君扼腕痛惜不已。人已别去,心中未尽之言不得而发。如今历历回思人胜无常之态,不禁失声痛哭,泪如雨下。他想:“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之时,记得他曾对我道:‘今日与君相见,恐是此生最后一次了。’只因他生性比别人敏感,惯说人生无常,朝不保夕之言,故我听了此话也没有放在心上。岂知不多几日竟真成永诀!”他反复思量,回首往事,感到追悔莫及,不胜悲伤。便即刻遣使赴阿阁梨山寺及女公子山在吊唁慰问。山庄中的光景好不凄凉,吊客惟有蒸君,竟无别人。两位女公子虽感心烦意乱,此刻也被熏君感动。死别虽为世间常有,但在身当其事者看来,却无法不深感悲痛。何况两位女公子自此孤苦,无人相慰,伤心更是无以复加。蒸君深感同情,推想亲王故后应做种种功德,便准备许多供养物品,送交阿阁梨山寺,山在方面,他也送去许多布施物品,托付那老侍女办理,关怀备至。 两女公子仿佛堕入永无天明的长夜中,转眼已是九月。山野景色凄凉,一片枯黄,加之秋雨集靠,使人不觉黯然泪下,木叶争相堕地之声,温湿流水声,眼泪如瀑布般簌簌而下之声,诸声合而为一,凄婉哀感。两女公子就在其中忧愁度日。众侍女都很为她们担心,生怕如此下去,将不久于人世,便不胜苦劳多方劝慰小姐。山庄里也请有僧人在家念佛超度亡灵。八亲王旧居的房中,供着一尊佛像,作为亡人的遗念。七七中闹居守孝的人,平日出入此间时,都在佛前虔诚念诵。 匂兵部卿亲王也屡次遣使送信来吊慰。但两女公子没有心清回答此种来信!匂亲王不见回信,想道:“她们对餐中纳言并不如此。这明明是有意疏远找了。”。心中不免怨恨起来。他原拟在红叶茂盛之时赴宇治游玩,赏叶赋诗。如今八亲王已逝世,未使前往逍遥取乐,心中甚觉扫兴。八亲王断七过了。包亲王想道:“凡事总须适可而止。两女公子的丧父之哀,如今想必淡然了吧?”便在一个秋雨集本的傍晚写了一封长信,信中有一诗: “草露似清泪,日暮闲愁苦。鹿鸣秋山寒,寂处意何如?对此满温秋雨、凄凉暮色而无动于衷,未免也太不解趣了。值此时节,郊原的野草日渐枯黄,也可使人万般感慨呢!”大女公子看罢信对妹妹道:“我确是不大识情趣的,已几次不回他的信了。还是你写吧。”她照例劝二女公子来回信。二女公子想道:“我不能追随父亲,却于世上苟安偷生,哪有心思写信!想不到哀愁苦恨,直至今日。”又不禁借然泪下,模糊不能见物,便推开笔砚,说道:‘哦亦只能勉强起坐,无力动笔。谁言悲哀有限呢?我的忧伤苦恨是没有了时的。”说罢悲泣不已。大女公子也觉得她很可怜。匂亲王的使者是黄昏稍过到达这里的。大女公子使人对他道:“天色已晚,木如在此留宿,明晨再走吧。”使者答道:“不敢从命。主人吩咐今晚务必返回。”便急着要走。大女公子颇感为难。虽然她自己心情并未恢复,但觉得心急不能让使者空走了之,只得写一首诗: “热泪迷双眼,浓雾锁荒山。鸡鹿墙外苦,泣人室内哀。”诗是写在一张灰色纸上的。时值暗夜信笔所致,墨色浓淡不分,也就谈不上写得美观了。只得信笔挥洒,加上包封,即刻交付使者带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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