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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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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2年前他就开始痛恨在法国堑壕战中经历的残酷冒险,有几次是拒绝毫无可能奏效的无畏行动才免于一死。甚至他那准尉军衔的获得也并非都因勇气和胆量,而是因为伤筋费神地开发出某种耐久性技术。自从开战以来,无论什么时候再遇上危险,他都渐渐对它们失去兴趣,除非是这种危险可以让他获得过度恐怖的刺激。 他仍然闭着眼,听到马林逊的话,他有所触动且有些沮丧。命中注定,他的镇定总是与勇气相悻,而现在这种心态,实际上是某种没有激情更没有男子气概的表现。在他看来,大伙都处于一种糟糕透顶的尴尬处境,而此时他心里非但没有激起充分的胆量与勇气,反倒对任何将要来临的麻烦感到极端的厌恶和烦躁。 他预见到在某些情况下他必须按照推测来行动。比方说,布琳克罗小姐也在场,而她是个女性,她要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在乎这件事,他担心在这种场面自己难免会做出不相称的举动。然而他做了一番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之后,首先就同布琳克罗小姐说起话来。他发现她竟不年轻也不漂亮——德行也不敢恭维,不过,在这样的困境之中,这样的人却非常可靠,也在这样的处境之中他们会很快发现自己的长处并加以发挥。 他也着实为她感到难过,因为他注意到马林逊和那个美国人都不喜欢传教士,尤其是女传教士,他本人并没有什么成见,但是他却担心她对他的直率不太习惯,甚至会觉得很难为情。 “看来,我们已经处于一种奇怪的进退两难的窘境,”他朝她轻声说道,“但是我很高兴你能冷静地面对它,而且我并不认为真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降临到我们头上。” “如果你能够阻止的话,那就一定不会发生。”她的回答并没有让他感到安慰。 “你得让我知道我们能够做些什么让你轻松一些。” 巴纳德抢过话头,“轻松?”他扯着嘶哑的嗓音嘟喊道,“怎么了?我们当然轻松自在,我们正在享受旅行的快乐,可惜,我们没有扑克——要不我们就可以打几局桥牌了。” 康维虽不喜欢桥牌,但他对这种乐观颇为赞赏。“我想布琳克罗小姐不打牌。”他笑着说。可传教士却轻快地转过身来反驳道:“我真会打牌呢,而且,我从未发觉扑克牌里有什么有害的东西,《圣经》里也没有什么反对打牌的条文。” 他们都笑了起来,似乎有些感激她给他们找到一个借口。不管怎样,康维并不认为她歇斯底里。 整个下午,飞机都在高空的薄雾中翱翔,由于飞得太高而无法看清下面的东西。时不时地,每隔稍长的一段距离,这慢纱般的轻雾间或消散开去,下面就呈现出锯齿状凸凹不一的山峰的轮廓和某条不知名的河流隐约闪烁的水光。还可以粗略地根据太阳的位置判断得出来飞机仍在向东飞行,偶尔偏向北方;然而,飞机要飞向何处还得看飞行速度,这康维就无法准确地推断出来。 可以想得到这飞机可能已消耗了大量的汽油;不过这也得看具体情况而定,康维并不了解飞机的技术性能,但他坚信这飞行员,且不管他是谁,肯定是个十足的行家;能在岩石遍布的山沟里着陆就能证明这一点,还有此后发生的其他事情中也可以看出。康维无法抑制一种情感,一种始终属于他的,总伴随着曾让他荣耀过的优越感和无可争议的能力而产生的情感。 他是如此地习惯于别人向他求助,以至于当他仅仅意识到某个人不想求助也不需要帮助都会让他平静下来,甚至在日后更令人窘困的场合中都会保持清醒与冷静。可是,康维不愿他的同伴们来分享这种微妙的情感。他明白比起自己,他们几个应该有更多各自的理由感到焦虑不安。 比如,巴林逊已在英国与一个姑娘订了婚;巴纳德也可能有家室;布琳克罗小姐则有工作,假期什么的,管她怎么认为。不知是否出于偶然,马林逊恰恰又是最不镇静的一个,随着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流走,他也渐渐变得越来越激动——敏感,而且,对康维那张冷冷的没有热情的脸也开始不满起来,原先他在背地里对这种冷静还大加称赞过一番呢。 不一会儿,一场激烈的争论在飞机轰鸣的马达声中开始。“看这边,”马林逊怒气冲冲地吼道,“难道咱们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坐在这儿听任这疯子为所欲为吗?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砸掉隔船板就把那家伙弄出来?” “根本没办法,”康维答道,“他有武器而我们手无寸铁,另外,我们没有人知道怎样操纵飞机让它着陆嘛。” “这该不会太难,我敢说你能办得到。” “亲爱的马林逊,为什么总要我去创造这样的奇迹呢?” “唉,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够让我心烦的了;难道咱们就不能让这家伙把飞机降下来吗?” “你说该怎么做呢?” 马林逊更加急躁,“晦,他不就在那儿吗?差不多就离我们6英尺,而且,fiR们三个对付他一个人哪!难道老这样眼睁睁盯着他该死的背影?至少,我们可以逼迫他讲出事实真相嘛。” “那好吧,咱们试试。”康维说着,三步并作两步朝客舱与驾驶舱之间的隔板走去。这驾驶舱位于飞机前端稍高的位置,有一块进长约6英寸(时)的正方形玻璃隔板,可以滑动打开,透过它,飞行员只用把头一转,稍俯一下身就可以与乘客交流。康维用指关节叩了几下玻璃隔板,里面的反应差不多如他所料那样滑稽可笑。玻璃被滑到边上,左轮手枪的枪管冲他指了指,没有说上半句话,就这样,康维没有与那家伙争辩什么就退了下来,玻璃又给关上了。 一直静观事态的马林逊并不满足于这样的结果。“我认为他并不真放开枪,”他嘴咕道,“可能只是吓唬人。” “没错,”康维也同意这一看法,“但我觉得最好是你来证实证实。” “唉,我倒觉得咱们应该起来反抗才对,而不是这样听凭这家伙摆布。” 康维表示赞同。通过红衣战士协会的社交场合以及学生时代的历史教科书,他认识到这样一种惯例式的传统,那就是英国人英勇无畏,从不投降,且从来不败。而他却说:“不择时机而且没有取胜把握就仓促上阵,那是很不明智的举动,我可不是那种英雄。” “说得好,先生,”巴纳德热心地插了进来,“当你被人任意摆布的时候,你也要心甘情愿地听之任之,逆来顺受峻,要是我,只要还活着就要今朝有酒今朝醉,抽一支雪茄吧!我希望你们不要以为会有额外的危险将降临到我们身上。” “我倒不介意,不过这恐怕会让布琳克罗小姐不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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