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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温柔的烦恼(2)


  当乔有了那个重大发现时,情况就是这样。那天晚上,乔以从来没有过的神情注视着劳里。要是她脑中没有这个新的想法,她就不会从贝思很安静,而劳里待她很客气这个事实中发现异样。然而,她让活跃的想象自由发挥,任其飞奔。由于长期写作浪漫传奇,她的常识减弱了,帮不上忙。像往常一样,贝思躺在沙发上,劳里坐在旁边的一张低椅子上,对她天南海北地吹着,逗她,贝思依赖这种每周的"故事",他也从不让她失望。可是,那天晚上,乔总觉得贝思带着特别快乐的神情,眼睛盯着身旁那张充满生气的黝黑的面孔。她带着极大的兴趣听他讲述一些激动人心的板球赛,虽然那些语句"截住一个贴板球"、"击球员出局"、“一局中三球"对她像梵语一样高深。乔全神贯注地观察他俩,认为劳里的态度更加亲切了。他有时放低声音,笑得比往常少,还有点心不在焉。他殷勤地用软毛毯盖住贝思的脚,那可真算是至柔之情。

  “谁知道呢?更奇怪的事已发生了,”乔在屋子里东转西转地这样想着,“只要他们相爱,她将把他变得相当可爱,他会使他亲爱的人儿生活得舒适、愉快。我看他会这么做的,我真的相信,如果我们其他人不挡道,他会的。”由于除了她以外,没有人在挡道,乔开始感到她应该尽快给自己找个位置。可是她到哪儿去呢?她怀着热情炽烈的姐妹之情,坐下来解决这个问题。

  眼下,那张旧沙发成了公认的沙发鼻祖——又长,又宽,填充得饱满,低低的,有点破,也该破了。姑娘们还是婴孩的时候在上面睡觉,躺卧。孩提时,她们在沙发背后掏过东西,也骑过沙发扶手,还把沙发底部当过动物园。长大成小妇人,她们又将疲乏的脑袋靠在上面休息,她们坐在沙发上做着梦,听着柔情绵绵的谈话。大家都爱这张沙发,它是家庭的避难所。沙发的一角一直是乔最喜欢的休息位置。这张历史悠久的长沙发上有许多枕头,其中一个又硬又圆,用有点刺人的马毛呢包住,两头各钉了钮扣,这个叫人不舒服的枕头倒是乔的特殊财产,她用它作防御武器,用它设障,用它严格地防止过多的睡眠。

  劳里对这个枕头很熟悉,他完全有理由十分讨厌它。以前允许他们顽皮嬉闹时,他被枕头无情地痛击过。现在他非常渴求能坐在沙发这一角乔的身边,可是枕头经常挡道。假如他们所称的这个"腊肠球"竖起来放着,这就是暗示他可以接近。但是假如枕头平放在沙发中间,谁还敢去烦她!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男人还是女人,都得倒霉。那天晚上,乔忘了把她的角落堵住,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还不到五分钟,身旁就出现了个巨大的身体,两只胳膊平放在沙发背上,两条长腿伸在前面。劳里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叫道——“哎唷,坐这位子可真不容易。”“别说俏皮话,”乔厉声说。她砰地丢下枕头,可是太晚了,枕头没地方放了。枕头滑落到地上,非常神秘地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喂,乔,别那样满身长刺。整整一星期人家苦苦学习,弄得骨瘦如柴。他配得到爱抚,也应该得到爱抚。”“贝思会爱抚你的,我忙着呢。”“不,她不会让我烦她的。而你喜欢,除非你突然没了兴致,是不是?你恨你的男孩子吗?想用枕头砸他?”她从未听过比这更有诱惑力的动人的恳求。然而,她扑灭了"她的男孩"的热情,转向他严厉地问道:“这星期你送给兰德尔小姐多少束花?”“一束也没送,我保证。她已经订了婚,怎么样?”“我很高兴,那可是你的一种愚蠢的放纵行为——送花和礼物给那些你根本不在乎的女孩们,”乔责备地接着说。

  “可是我很在乎的女孩子们却不让我送'花和礼物',我能怎么办呢?我的感情得有所寄托。”“妈妈不允许谈情说爱,哪怕是闹着玩也不行。特迪,你太过分了。“要是我能说:'你也这样,'我愿放弃一切。可你不是这样。我只能说,假如大家都懂得那只是一种游戏,我看这种令人愉快的小节目没什么危害。”“是的,看上去是令人愉快,可是这个游戏我学不会,我试过,因为大家在一起时,要是不能和别人一样,那挺让人尴尬。不过,我似乎没什么进步。”乔已忘记她指导人的角色。

  “向艾美学着点,她在这方面颇具才能。”“是的。她做得很不错,似乎从不过分。我想,对一些人来说,不用学自然就能讨人喜欢,另一些人总是不分场合说错话,办错事。”“很高兴你不会调情。一个聪明的、坦率的姑娘真是让人耳聪目明。她快乐、和善却不闹笑话。乔,别对人讲,我认识的一些女孩子太疯了,我都为她们不好意思。她们肯定没有恶意,但是,如果她们知道我们男孩子背后是怎么议论她们的,我想,她们会改正的。”“男孩子们一样疯。你们的舌头最刻薄,因此失败的通常是你们,而且你们和女孩子一样傻,完全一样。要是你们举止得体,女孩们也会这样,可是她们知道你们喜欢听她们的疯话,她们也就这样说。可你们反过来又责备人家。”“你懂得可真不少,小姐,”劳里超然地说,”我们不喜欢嬉闹、调情,尽管我们有时表现出喜欢的样子。我们从不议论漂亮、其实的女孩子,除非男士们之间怀着尊敬谈起她们。

  天哪,你这么天真无邪!你若是处在我的位置一个月,就会看到一些使你有点吃惊的事。我保证,我看到那种轻率的女孩,总想和我们的朋友科克·罗宾说——“滚,去你的!

  不要脸的东西!”

  劳里这种滑稽而又相互矛盾的态度令人忍俊不禁。一方面他骑士般地不愿说女性的坏话;另一方面他又很自然地讨厌不娴淑的愚行,在上流社会他看到了许多这样的例子。乔知道,”年轻的劳伦斯"被世俗的母亲们当作最适当的嫁女对象,他也颇得女孩子们的欢心。他还备受老少女士们的宠爱,使他成了个花花公子。所以,乔相当忌妒地注意着他,担心他被宠坏。当她发现他仍然喜欢其实的女孩子时,倒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她突然又用起了忠告的语调,放低声音说:“假如你非要有个'寄托'的话,特迪,就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你确实尊重的'漂亮、其实'的女孩吧,别把时间花在那些傻姑娘们身上。”“你真这么建议?”劳里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奇怪、复杂,又是焦急又是高兴。

  “是的,我是这么建议的。但是,你得等到大学毕业。总之,在这之前你得使自己适合那个位置。你现在还不够好,一半都不配——嗯,不管那其实的女孩是谁。“乔看上去也有点怪,因为她差点脱口说出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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