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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负担(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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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拉斐尔"正如她的姐姐们所称,无疑极有绘画天分。 她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摹绘鲜花、设计小仙女,或用古怪的艺术形象说明故事。她的老师抱怨说她的写字板不是用来做算术,而是画满了动物,地图册上的空白版面被她摹满了地图,她的书本一不小心便会弄出许多荒唐滑稽的漫画。她的学习成绩就个人能力而言已属不俗,其行为举止也被大家视为楷模,并因此而逃过数次惩戒。她脾性随和,深谙取悦别人之道,因此在学校深得人心。她姿态略有点做作,但多才多艺,除绘画外,还会弹十二首曲子,善钩织,读法文时读错的字不超过三分之二,令人十分羡慕。她说"爸爸有钱的那个时候我们如何如何"这句话时,悲哀婉转,令人感动,她拖长了的发音也被姑娘们视为"绝顶优雅"。 艾美差不多被大家宠坏了,她的虚荣和自私也成正比例增长。然而有一件事却刺伤了她的虚荣心:她得穿表姐的衣服。由于表姐弗洛伦斯的母亲毫无品味,艾美大受其苦,帽子该配蓝色的却配了红色,衣服与她很不协调,而围裙又过分讲究。其实这些衣物全都不错,做工精细,磨损极少,但艾美的艺术眼光却不能忍受,尤其是这个冬天,她穿的暗紫色校服布满黄点还没有饰边。 “我唯一的安慰,”她对梅格说,眼中泪光闪闪,”是妈妈不像玛莉亚·帕克的妈妈,她在我淘气玩耍时也不会把我的裙子卷起来。哎呀,那真是糟糕透了。有时玛莉亚的长裙子被卷到了膝头上面,不能来上学,当我想到这种屈辱时,我觉得我的扁鼻梁和那件黄火球紫色衣服也可以忍受了。”梅格是艾美的知己和监护人,也许是一种性格上的异性相吸吧,乔和温柔的贝思又是一对。腼腆的贝思独独跟乔倾诉心事;通过这位高大、冒失的姐姐她不知不觉对全家形成举足轻重的影响。两个姐姐互相之间十分要好,但都各以自己的方式照管着一个妹妹——她们称之为“扮妈妈"——并出于一种小妇人的母性对两个妹妹呵护有加。 “你们有什么有趣的事吗?今天闷死了,讲点什么轻松一下,”那天晚上她们坐在一起做针线活儿,梅格这样问。 “今天我和婶婶之间有个不寻常的插曲,因为我占了上风,所以讲给你们听,“极爱讲故事的乔首先说道,”我像往常一样用既单调又沉闷的声调读永远读不完的波尔沙,婶婶很快就被我打发入梦乡,我趁此机会拿出一本好书,如饥似渴地看起来,她醒来的时候我已觉得困了。她问我为什么把嘴巴张得这么大,足可以把整本书一口吞进去。 “'真能这样倒是不错,正好把它作个了结,'我说,尽量不冲撞她。 “她对我的劣行好一顿训斥,并叫我在她'养养神'那一会功夫认真思过。她很快又进入梦乡,头上的帽子像朵头重脚轻的大丽花一样摇摇摆摆。见此情景,我马上从口袋里抽出《威克菲尔德牧师传》读起来,一只眼看书,一只眼留意婶婶。刚刚读到书中人物全都跌入水中时,我一时忘情,笑出了声。婶婶醒过来,心情颇佳,叫我读一点听听,看这本书究竟如何轻薄,竟敢把她那本富有教育意义的宝书波尔沙比下去。我尽力而为,她听得津津有味,但却说——“'我不明白这本书说的是什么。从头再读一次,孩子。'“我从头再读,并尽量读得有声有色。读到扣人心弦之处,我故意停下来低声说:'我担心你会厌烦呢,夫人;要不要停下来?'“她把刚才从手中掉落的编织活计拿起,透过眼镜片狠狠瞪我一眼,用她一贯简洁的口吻说:“把这章读完,不得无礼,小姐。'”“她承认她喜欢这本书吗?”梅格问。 “噢,告诉你吧,不承认!但她把波尔沙扔到了一边,我今天下午跑回去拿手套时,看到她正全神贯注地读那本牧师传,我高兴得在大厅里跳起快步舞,并笑出声来,她竟全然不觉。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过多么愉快的生活啊!尽管她有钱,我并不怎么羡慕她。我想穷人有穷人的烦恼,富人也有富人的烦恼,”乔接着说。 “我也想起一件事来,”梅格说,”这虽不如乔的故事有趣,但它让我回家想了很久。今天我发现金斯家里的人个个都慌慌张张,一个孩子说她大哥犯了件大事,爸爷把他赶走了。我听到金太太在哭,金先生在大骂,格莱丝和艾伦走过我身边时也别过脸,免得眼睛红红的让我看到。当然我什么也没有问,但我很替他们难过,同时很庆幸自己没有这样可恶的兄弟,令家里人蒙受耻辱。”“坏男孩固然可恨,但在学校蒙受耻辱则更加令人难受,”艾美摇着脑袋说,似乎已经历尽沧桑,“苏茜·巴金斯今天戴着一枚精致的红玉戒指上学,我羡慕得不得了,恨不得也有一个。嘿,她给戴维斯先生画了一幅漫画,怪鼻子,驼背,嘴里还吐出一串话:'年轻女士们,我的眼睛在盯着你们!'我们正在大笑,不料他的眼睛果真盯上了我们。他命令苏茜把画板带上去。她吓瘫了,但还是走上去。噢,你们猜他怎么着?他揪着她的耳朵——耳朵!想想这多恐怖!——把她揪到背书台上让她在那里站了半个小时,举着画板让大家看。”“姑娘们有没有笑那幅画?”乔问,回味着那尴尬的局面。 “笑?谁敢!她们像老鼠般一声不吱静静地坐着,苏茜泪如雨下,可怜的人。那时我不再羡慕她了,因为我觉得如果这样,即使有千千万万个红玉戒指也不能使我幸福。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这种刻骨铭心的奇耻大辱。”然后艾美继续做她的针线活儿,并为自己的品行和成功地一口气发出两串长长的词组而自鸣得意。 “我今早看到一件我喜欢的事情,吃饭时要说的,却给忘了,”贝思一边说一边整理乔乱七八糟的篮子,”我去为罕娜买些鲜蚝,看到劳伦斯先生也在鱼店里,但他没看到我,因为我站在一个水桶后面,他又忙着跟觓e夫卡特先生说话。一个穷苦女人拿着桶和刷子走进来,问卡特先生能否让她干些洗刮鱼鳞的活儿,因为她的孩子们都饿着肚子,她自己又揽不到活干。卡特先生正忙着,毫不客气地说了声'不';这个又饥饿又难过的女人正要走开,劳伦斯先生用自己的手杖弯柄勾起一条大鱼递到她面前。她又惊又喜,把鱼抱在怀里,一再道谢。他叫她趁鲜赶快回去把鱼煮了吧,她便高高兴兴地匆匆走开了。劳伦斯先生真是个好心人!噢,她当时的模样也真逗人,抱着滑溜溜的大鱼,口里祝愿劳伦斯先生在天堂的大床'虚虚(舒舒)服服'。”大家听到贝思的故事全笑起来,又请母亲也来一个。母亲略想一想,严肃地说:“今天我在工作间里裁剪蓝色天鹅绒大衣时,非常挂念父亲,我想如果万一他遇到什么不测的话,我们将多么孤独无援。这样想很傻,但我不能自已。这时一个老人走进来交给我一张衣服订单。他在我旁边坐下,我看他模样像个穷苦人家,显得既疲倦又焦虑,便和他攀谈起来。 “'你有儿子在部队吗?'我问,因为他带来的条子不是给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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