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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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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读者看后便知,闻者听后便知 离开巴塞罗那时,堂吉诃德回头看了看他被撞倒的地方,说道: “这里就是特洛伊!并非我的胆怯,而是晦气在这里断送了我已经取得的荣誉。命运在这里捉弄了我,使我的丰功伟绩黯然失色。我的运气在此彻底消失,再也不能复得了!” 桑丘闻言说道: “大人,得意之时不忘形,身处逆境不气馁,才称得上是英雄胆略。我对自己也是这样要求的。我当总督时很高兴,现在是侍从,而且得步行,可我并没有伤心。我听说人们称为命运的那个东西就像个瞎眼醉婆,胡搅蛮干,连她自己也搞不清她究竟推翻了谁,扶植了谁。” “你说得太有道理了,”堂吉诃德说,“你说得太精辟了,我不知道是谁教了你这些东西。我告诉你,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命运,也没有什么事情是靠命运产生的,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除非是天意,否则所有的事情都是偶然的。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不信命运信自己’,我就是这样。可是我不够谨慎,而且刚愎自用,所以出了丑。我本应想到白月骑士的马身高体壮,瘦弱的罗西南多抵御不了它。但我毕竟是尽了力。我被撞倒在地,虽然丢了脸,却没有丢掉敢做敢当的美德。我做游侠骑士时勇敢顽强,以我的双手和行动建立了我的业绩。现在我是个落魄的绅士,也一定要遵守诺言,建立我的信誉。开步走吧,桑丘朋友,咱们回家去苦修一年,养精蓄锐,然后再准备重返我念念不忘的武士行当吧。” “大人,”桑丘说,“走路的滋味可不好受,而且也走不远。咱们还是把这盔甲像对待绞刑犯那样挂在树上吧。我骑在我的驴背上,双脚不沾地,您愿意走多远咱们就走多远。要想让我靠脚板走路,而且走得远,那可是根本办不到的。” “说得好,桑丘,”堂吉诃德说,“你就把我的盔甲当作纪念品挂到树上去,并且在那棵树和周围的树上刻下罗尔丹为它的盔甲镌刻的那句话吧: 不敌罗尔丹, 莫把盔甲犯。” “我觉得您说得好极了。”桑丘说,“若不是因为咱们路上少不了罗西南多,真该把它也挂到树上去。” “说实话,无论是罗西南多还是盔甲,我都不想挂到树上去,”堂吉诃德说,“免得人家说辛劳一场,如此下场。” “您说得很对,”桑丘说,“据聪明人讲,驴的错不赖驮鞍。这件事是您的错,所以应该惩罚您,不该迁怒于已经沾上了血迹的破盔甲和性情温和的罗西南多,更不能怪我的脚板太软,明明走不了那么远的路还非要走。” 他们说着话,一天过去了,以后几天也一路顺利,没有遇到什么事情。第五天,他们在一个村口遇到很多人聚集在一个客店门前。原来是过节,他们正在那儿娱乐消遣。堂吉诃德走近时,一个农夫高声喊道: “来的这两位大人谁都不认识,咱们让他们中的一个人说说咱们打赌的事应该怎么办吧。” “只要我能弄清是怎么回事,”堂吉诃德说,“我一定秉公评判。” “这位好大人,”那个农夫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有一位村民特别胖,体重为十一阿罗瓦,他要同一位体重不足五阿罗瓦的村民赛跑,条件是同样跑一百步,而且负重也一样。可是当人家问那个胖子,体重不同的问题怎么解决时,他却说让那个体重五阿罗瓦的人再背六阿罗瓦的东西,这样两个人的体重就一样了。” “这就不对了,”不等堂吉诃德答话,桑丘就抢先说道,“大家都知道,前不久我当过总督和判官,这类疑难问题还是让我来判断吧。” “那你就说吧,桑丘朋友,”堂吉诃德说,“我现在糊里糊涂的,脑子很乱。” 很多人张口结舌地围着桑丘,等着他的判断。桑丘说道: “诸位兄弟,这个胖子的要求毫无道理。如果我听说的是真的,那么受到挑战的人应该有权挑选武器,若是只让受挑战的人挑选妨碍自己取胜的武器就不对了。依我之见,提出赛跑的胖子应该去掉多余的体重,不管是切还是削,是割还是剔,也不管是从身体什么部位,反正他觉得合适就行,去掉多出来的那部分肉,只剩下五阿罗瓦,这样体重就和对手一样,可以赛跑了。” “太棒了,”农夫听了桑丘的决断后说,“这位大人果然真知灼见,料事如神。不过我敢肯定,那个胖子连一盎司肉都不会割,就更别说六阿罗瓦了。” “既然瘦子不愿受累,胖子不愿割肉,”另一个农夫说,“那就别赛了。咱们还是拿出一半赌注去喝酒吧。咱们带这两位大人到最好的酒店去,我那份钱呢……到时候再说。” “诸位大人,”堂吉诃德说,“我感谢你们,可是我一刻也不能停留。我现在境遇不好,心绪不佳,恕我失礼了,我得赶紧赶路。” 说完堂吉诃德就催马向前。在场者看到堂吉诃德那副奇怪的模样,又看到他的侍从料事如神,觉得很奇怪。他们觉得桑丘是个精明人。另一个农夫说道: “如果仆人都这么精明,那么他的主人还用说吗?我敢打赌,他们若是再去萨拉曼卡学习学习,转眼之间就可以成为京城的市长。这种事就跟开玩笑似的,上点学,托点儿关系,再碰上好运气,不知什么时候就权杖在手或者戴上主教的冠冕了。” 当天晚上,堂吉诃德和桑丘露宿在野外。第二天他们继续赶路,走到半路,忽见一个人迎面走来,脖子上挎着一个褡裢,手里拿着一杆标枪或者梭标之类的东西,看样子像个步行信使。他走近堂吉诃德时快步抢上前,搮住堂吉诃德的右腿,显出十分高兴的样子说道: “哎呀,我的堂吉诃德大人,我们公爵大人若是知道您要回到他们的城堡去,该有多高兴啊,他和公爵夫人正在城堡里等着您呢!” “我并不认识你呀,朋友,”堂吉诃德说,“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想不起你是谁。” “堂吉诃德大人,”信使答道,“我是公爵的仆人托西洛斯呀。正是我不愿为了同唐娜罗德里格斯的女儿结婚的事同您决斗呀。” “上帝保佑!”堂吉诃德说,“我的对头魔法师为了诋毁我取胜的荣誉,把那个人变成了仆人,而你就是那个人吗?” “别说了,好大人,”信使说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改变模样的事。我上决斗场时是仆人托西洛斯,下场时仍然是仆人托西洛斯。我觉得那个姑娘很漂亮,想娶她,所以就不决斗了。可是,事与愿违。您刚刚走出城堡,公爵大人就让人打了我一百棍子,说我违背了他在决斗前给我的指示。最后的结果是姑娘当了修女,唐娜罗德里格斯回卡斯蒂利亚去了。我现在要去巴塞罗那,主人让我给总督送信去。如果您想喝点儿酒,我带了个酒葫芦,里面装着香醇的上等好酒,而且还有点热乎呢。我还带了一些特龙琼奶酪片可以下酒。您就是睡着了,也能把您馋醒。” “我是来者不拒,”桑丘说,“你把酒分分吧,给我斟点儿酒,好托西洛斯,即使西印度群岛①的所有魔法师都不愿意也没关系。” -------- ①指今日的美洲。 “你真是世界上最大的馋鬼,最大的白痴。”堂吉诃德说,“你竟看不出这是中了魔法的信使,是个假托西洛斯吗?那么你就在这儿和他喝个够吧。我先慢慢向前走,在前面等着你。” 托西洛斯不由得笑了。他打开葫芦,从褡裢里拿出奶酪片,又取出一个小面包,和桑丘一起坐到绿草地上,亲亲热热地把褡裢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他们吃得特别香,因为信札也沾了点奶酪味,他们还把信札也舔了舔。托西洛斯对桑丘说: “桑丘朋友,你的主人肯定是个疯子。” “怎么会呢?”桑丘说,“他并不欠任何人钱,该付的钱都付了,但他支付的是他的疯癫。这点我看得很清楚,而且也对他说过,可是又起了什么作用呢?况且,现在这种情况已经结束,他被白月骑士打败了。” 托西洛斯请求桑丘给他讲讲是怎么回事,可桑丘说,让主人在前面等着太不礼貌,以后找时间再说吧。说完桑丘抖了抖外衣,擦了擦胡子上的在遄包,又对托西洛斯说了声“再见”,便去追赶堂吉诃德了。堂吉诃德正在一棵树的树荫下等着他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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