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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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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续述与森林骑士的奇遇及两位侍从新鲜别致的对话 骑士和侍从分成两对,侍从谈自己的生活,骑士谈自己的爱情。故事首先介绍侍从的谈话,然后才是主人的议论。据说,两个侍从离开主人一段距离后,森林骑士的侍从对桑丘说: “我的大人,咱们这些当游侠骑士侍从的,日子过得真辛苦。上帝诅咒咱们的祖先时说过,让他们就着脸上的汗水吃面包。咱们现在就是这样。” “还可以说咱们是腹中冰冷吃面包。”桑丘说,“谁能像咱们游侠骑士的侍从这样经受严寒酷暑呢?如果有吃的还算好,肚里有食就不那么难受,可咱们常常是一两天没有吃的,只能喝风。” “不过与此同时,咱们也可望得到奖励。”森林骑士的侍从说,“如果被服侍的游侠骑士不是特别倒霉,侍从至少可以得到某个岛屿总督的美差,或者当个满不错的伯爵。” “我已经同我的主人讲过,”桑丘说,“我当个岛屿总督就满足了。我的主人已经慷慨地允诺过好几次了。” “我服侍主人一场,能随便有个美差就满足了。”森林骑士的侍从说,“我的主人已经答应给我一个美差,真不错!” “您的主人一定是个教团骑士,”桑丘说,“所以如果服侍得好,他就会奖励他的侍从。可我的主人绝对不是教团骑士。我记得有些聪明人曾劝他做红衣大主教,可我看那些人是别有用心,而我的主人一心只想当皇帝。我当时怕得要命,怕他忽然心血来潮,当了主教,因为教会里的事我做不了。我还可以告诉您,虽然我看起来像个人似的,可要是做起教会里的事来,那就连牲口都不如了。” “这您就错了,”森林骑士的侍从说,“岛屿总督也不是那么好干的。有的总督很不幸,有的很可怜,也有的悒悒不欢。混得好的也是心事重重,不得安宁,命运在他肩上放了一副沉重的担子。从事咱们这苦差的人最好都回家去,做些轻松的事情散散心,比如打猎钓鱼。世界上恐怕还没有哪位侍从穷得家里连一匹马、几只猎兔狗和一根钓鱼竿都没有。” “这些我都有,”桑丘说,“不过我没有马,这是真的。可是我有头驴,比我主人的马贵重两倍多。他要想换我这头驴,就是再加四担小麦,而且就在下个复活节换,我也不会换。算我复活节倒霉!我的小灰儿,我那头驴是灰色的,在我眼里是如此值钱,大概让您见笑了。至于猎兔狗,我有不少,我们村里也有的是。要是能借别人的光打猎就更有意思了。” “真的,”森林骑士的侍从说,“侍从大人,我已经打算并且决定离开这些疯疯癫癫的游侠骑士了。我要回到我的家乡去,哺养我的孩子们。我有三个东方明珠一般的孩子。” “我有两个孩子,”桑丘说,“漂亮得简直可以面见教皇。特别是我那女儿,上帝保佑,我准备培养她当伯爵夫人,不管她妈愿意不愿意。” “您那个准备做伯爵夫人的女儿芳龄多少啦?”森林骑士的侍从问。 “十五岁上下,上下不相差两岁吧,”桑丘说,“已经长得像长矛一样高了,而且楚楚动人,力气大过脚夫。” “那她不仅可以做伯爵夫人,”森林骑士的侍从说,“而且可以做绿色森林的仙女。噢,这个婊子养的,多棒啊!” 桑丘听了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她不是婊子,她妈也不是婊子。上帝保佑,只要我活着,她们谁也当不了婊子。您说话得有点礼貌,亏得您还受过游侠骑士的栽培呢,应该同游侠骑士一样有礼貌。我觉得您那些话说得不合适。” “哎呀,您怎么把这样高级的赞扬理解错了,侍从大人?”森林骑士的侍从说,“您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一位骑士在斗牛场上往牛背扎了很漂亮的一枪,或者某个人某件事干得非常出色时,人家往往说:‘嘿,这个婊子养的,干得真棒!’这句话貌似粗野,实际上是很高的赞扬。大人,如果您的儿子或女儿没有做出令他们的父母受到如此称赞的事业来,您就别认他们。” “是的,那我就不认他们。”桑丘说,“既然这样,您完全可以把我和我的孩子、老婆都称作婊子。我的老婆孩子的所作所为对这种赞扬绝对受之无愧。为了能够回去见到他们,我祈求上帝免除我的死罪,也就是免除我当侍从的危险行当。我鬼迷心窍,再一次从事了侍从的行当。有一天,我曾在莫雷纳山深处捡到一个装着一百杜卡多的口袋,魔鬼把钱袋一会儿放这儿,一会儿放那儿,让我觉得似乎唾手可得,可以把它抱回家,用来放印子,收利息,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也就是这种打算让我跟着我这位愚蠢的主人含垢忍辱,我知道,与其说他是骑士,还不如说他是个疯子!” “所以人们常说,贪得无厌。”森林骑士的侍从说,“要提到疯子,我的主人可谓天下第一。你应该明白,‘驴子劳累死,全为别人忙’。他为了让别的骑士恢复神志,自己反而变疯了;他要寻找的东西,要是真找到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后悔。” “他大概正在恋爱吧?”桑丘问。 “是的,”森林骑士的侍从说,“他爱上了班达利亚的卡西尔德亚。世界上恐怕再没有比她更冷冰冰的女人了。不过,她最坏的地方还不在于冷冰冰,而在于她有一肚子坏水,并且很快就能显露出来。” “世上无坦途,”桑丘说,“总不免有些磕磕碰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我家的经最难念’;‘疯子的伙伴倒比正常人的多’。不过,有句俗话说得很对,‘债多不愁,人多不忧’,有您在我就感到宽慰了,因为您服侍的主人同我的主人一样愚蠢。” “蠢是蠢,但是很勇敢,”森林骑士的侍从说,“而且论起卑鄙来,比愚蠢和勇敢的程度还要厉害得多。” “我的主人不这样。”桑丘说,“我认为他一点儿也不卑鄙,相反,人很实在,不对任何人使坏,而且对所有人都好,绝无害人之心。如果一个孩子告诉他白天是黑夜,他也会相信。就冲他这种单纯劲儿,我就从心眼里喜欢他,他就是做出再愚蠢的事,我也不忍心离开他。” “即使如此,兄弟呀,”森林骑士的侍从说,“瞎子领瞎子,就有双双掉进坑里的危险。咱们最好趁早止步,干咱们自己的事情去。要征险并不等于就能征到真正的艰险。” 桑丘不时地吐点儿什么,看样子是很粘的唾液。森林骑士那位好心肠的侍从看到了,说道: “我觉得咱们说得太多了,舌头和上腭都快粘上了。我那匹马的鞍架上带着点儿生津的东西,效果挺不错的。” 说着他站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拿回一大皮囊葡萄酒和一个大馅饼。我一点儿不夸张,那馅饼足有一尺见方。馅是用一只大白兔的肉做的。桑丘摸了摸,以为是一只羊的肉做的,而且不是小羊羔,是大山羊。桑丘说: “难道您把这个也随身带着,大人?” “怎么,想不到吧?”那个侍从说,“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侍从,但是我在马屁股上带的食物比一个将军出门时带的食物还要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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