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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5)


  范莱丽雅一出拱廊,就裹上了一件天蓝色的东方厚呢制的宽大披风,那就把她刚才还在拱廊中尽量展览过的、大自然慷慨地赐予她的全部美貌,跟那批狂热的仰慕者的贪婪目光隔绝了。

  她的脸色是苍白的,她那对睁开的又黑又大的眼睛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她那寂寞的神情,对一个出嫁才一个多月的女人来说,似乎显得非常奇特。

  她用轻微的点头和迷人的微笑回答在拱廓两边向她鞠躬的那批贵族,她那可爱的微笑淹没了因为疲乏而引起的呵欠。接着她就握住了艾米里乌斯·梅杜里乌斯和杰齐乌斯·采季齐乌斯这两个纨挎子弟的手。这是两个紧随不舍永远粘住范莱丽雅的影子,当然,他们两个是谁也不肯放弃扶范莱丽雅上软轿的光荣权利的。范莱丽雅坐进去以后就拉下了轿帘,向奴隶们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

  那些卡帕陀西亚奴隶拾起软轿向前走去,一个开路的奴隶在轿子前面走,另外六个奴隶组成的一支光荣的卫队,跟在轿子后面。

  那些仰慕她的人落到后面去了,范莱丽雅轻松地吐了一口气。她揭起了面纱,开始向两边眺望。她那忧郁的眼光一会儿投向湿漉漉的街道,一会儿望着细雨蒙蒙的灰色天空。

  斯巴达克思和克利克萨斯站在那批贵族的后面,斯巴达克思一看到那位上轿的美人立刻认出了那是他妹妹的女主人,他感到某种说不出的激动。他用肘弯碰了一下伙伴,在他的耳畔低声说:

  “瞧,这不是苏拉的妻子范莱丽雅么!”

  “她多漂亮啊!我对阿莱拉达的圣林发誓,就是维纳斯女神本人也不见得比她更美啊!”

  这时侯,退职独裁者夫人的软轿拾到了他们的身边;范莱丽雅的眼睛从轿门中漫不经心地望出来,但她的眼光一落到斯巴达克思身上就停住了。

  她感到一阵突然的冲动,好象身上通了电流一般,使她立刻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她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那对美丽的、光闪闪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斯巴达克思。当软轿已经从两个卑微的角斗士身边抬过去的时候,范莱丽雅却突然掀开了轿帘,探出头来,又向色雷斯人望了一眼。

  “你走运了!”克利克萨斯一看到那位美人对自己幸运的伙伴投来那绝对是表示好感的多情注视时,不禁叫道。“亲爱的斯巴达克思,这位永远是任性而又刚愎的福尔金娜女神抓住了你的额发啦,或者说得更确切些,是你抓住了这一变幻无常的女神的辫子了!……抓住它,紧紧地抓住它,即使是把它留在你手里一忽儿也好,要不然,她会改变念头逃走的。”克利克萨斯转身对斯巴达克思说出上面这番话时,他看到色雷斯人的脸色已经变了,而且正显得非常激动。

  但是斯巴达克思很快地克制了自己,带着自然的微笑答道:

  “闭嘴,疯子!你干吗要提福尔金娜女神和什么额发?我对赫克里斯的大头棍起誓,你的眼光不会比任何—个蒙面角斗士看得更远些!”

  于是,斯巴达克思为了摆脱使他非常窘迫的谈话,就走近了卢齐乌斯·谢尔盖乌斯·卡提林纳,轻声问道:

  “卡提林纳,今天晚上是不是要我到你的府上去?”

  卡提林纳转过身来对他说:

  “当然要去。但是你不应该说‘今天晚上’——因为夭已经黑了;你应该说‘我们等会儿再见’。”

  斯巴达克思对这位贵族鞠了一躬,然后在走开去之前说:

  “我们等会儿再见。”

  他走到克利克萨斯身边,开始非常兴奋地对他低声说话,克利克萨斯肯定地把头点了几下,接着他们就默默地向那条通大议场和神圣街的大路走去。

  “我对地狱里的国王普鲁顿起誓!我终于失掉了一向领着我在你心灵的迷宫中闯荡的线索,”毕斯季亚惊异地看着非常轻率地与一个角斗士进行谈话的卡提林纳说。

  “发生了什么变故呀?”卡提林纳天真地问。

  “一位罗马的贵族,竟和下残的、出身低微的角斗士交起朋友来了!”

  “多可耻啊!”卡提林纳嘲弄地微笑道。简直可怕,是不是?”接着,他不等对方回答,立刻改换了口气显出很认真的态度说:“等会儿我在家里等你们:我们一起吃晚饭,快活一下子……然后谈一件重要的事情。”突然看见前面来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年青女人。一个年老的女奴隶陪着她,她们的后面是几个跟班。那个姑娘是从两个月斗士走过去的那个方向过来的。

  那个姑娘长得非常美。不但她那火红色的头发和雪白的脸显得很美,一对跟海水一般蓝的大眼睛更是非常动人。克利克萨斯吃了一惊,他停了下来注视着她说:

  于是神态抑郁、心绪烦乱的斯巴达克思把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向那个姑娘瞥了一眼。但那个姑娘没有去理睬兴高采烈的克利克萨斯,却注视着色雷斯人,并且用希腊话对他说:

  “但愿天神保佑你,斯巴达克思!”

  “我衷心地感激你,”略微感到困窘的斯巴达克思答道。“谢谢你,姑娘,但愿克尼特的维纳斯赐福给你!”

  那个姑娘走近了斯巴达克思低声说:

  “‘光明和自由’,勇敢的斯巴达克思!”

  色雷斯人一听到这几个字眼不禁哆嗦了一下,他诧异地望着那个姑娘,接着皱起眉头,用一种明显的不信任的态度答道:

  “美人儿,我不明白你对我开的玩笑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开玩笑,你也不用假装不知道。这是被压迫者的切口。我是妓女爱芙姬琵达,从前我是一个希腊女奴隶。——你得明白我也是属于被压迫的……”接着她露出魅人的微笑,伸出她柔软纤小的手来,亲热地拉起斯巴达克思的大手握了一下。

  色雷斯人不禁又哆嗦了一下,喃喃地说:

  “她不但说出了我们的切口,她还知道我们秘密的握手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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