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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3)


  特莱庞尼是一个角斗士老板,几年以前他关闭了自己的角斗学校,靠着这一赚钱的职业所得的积蓄过活。但是他的习惯和爱好使他仍然在角斗士中间厮混。他是埃斯克维林区和苏布拉区那些下等客栈和酒店的常客,因为失欢于命运女神的人总是在那些地方闹哄哄地寻欢作乐。

  据说,尽管特莱庞尼以自己出身于角斗士并以他跟角斗士们的亲密关系而骄傲,但这并没有妨碍他为贵族服务赚钱:内战时期,他曾经受一些贵族的委托,雇用了大批角斗士。据说,在他的手下足足有一军团的角斗士,在大议场或者别的会场上开会讨论重大问题时,他常常率领他们上那儿去。他可以为了某个人的利益,向司法官示威恫吓,或者是对某件事直接进行干涉,有时候在选举司法官或者某些官吏时,他们甚至替人大打出手。大家都相信,特莱庞尼因为跟角斗士们混在一起,捞到了不少油水。

  但无论如何,特莱庞尼总算是角斗士们的朋友和保护人。因此在那一天,他限往常一样,也在大斗技场,当斗技场里的角斗结束时,他就在场子门口等候着斯巴达克思。他拥抱了他,向他狂吻,向他热烈道贺,然后又邀请他到维纳斯酒店里去吃晚饭。

  就这样,特莱庞尼领着斯巴达克思和十几个别的角斗土进了鲁泰茜雅的酒店。

  斯巴达克思还是穿着那套在斗技场上角斗时穿的紫色短衣。他的肩上披着一件比宽袍短些的罩袍,那是兵士们通常被在铠甲外面的一种罩袍。这件罩袍是斯巴达克思向一个百夫长——特莱庞尼的一个朋友——临时借用的。

  酒店里的一批老主顾乱哄哄地欢迎着这批客人。那些当天在斗技场里的人,就骄傲地把那次角斗的英雄——勇敢的斯巴达克思——指给自己的朋友们看。

  “英勇的斯巴达克思,我给你介绍这位美丽的爱芬妮雅,她是这批到酒店里来的美人中间的最美丽的姑娘。”那个年老的角斗士说。

  “我以能够拥抱你而感到幸福,”爱芬妮雅接着说。她是一个高大,结实,头发、眼睛和皮肤都是褐色的姑娘,而且还没有丧失大家所公认的那种诱惑力。接着,她不等斯巴达克思回答就用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并且吻了他一下。

  斯巴达克思努力浮起一丝微笑来掩盖他那被姑娘的行动所引起的不快感情,他拉开爱劳妮雅的手,轻轻把她推开去说:

  “谢谢你,姑娘……现在我宁可吃些东西来恢复体力……这对我非常必要……”

  “往这儿来,往这儿来,勇敢的角斗士,”鲁泰茜雅在斯巴达克思和特莱皮尼的前面走着,一面邀请他们到里面的那个房间里去。“我把你们的晚饭摆在这儿了。请吧,请吧,”她接着说,“特莱庞尼,你的鲁泰茜雅是很关心你的。我要用最好的烤肉款待你:这样的兔肉连玛尔古斯·克拉苏的餐桌上我都不肯送去的!”

  “好吧,让我们来尝一尝,品评一下你的烹饪手段,你这狡猾的人儿!”特莱庞尼轻轻拍着鲁泰茜雅的肩膀说。“现在给我们拿一瓶维里特拉陈葡萄酒来吧。只是你得留心,酒一定要陈的!”

  “给一切人赐福的神啊!”鲁泰茜雅一面结束晚餐的准备工作,一面叫道,那时候客人们已经就应了。“给一切人踢福的神啊!他还要预先警告我:‘陈的!’我早已准备了最好的酒!……连想也想不到的!——十五年的陈酒!这葡萄酒还是在凯乌斯·采里乌斯·卡里达和鲁齐乌斯·陀米齐乌斯·阿海诺巴尔勃斯执政的那一年收藏的呐!”

  当鲁泰茜雅招呼客人的时候,她的埃塞俄比亚女奴隶阿苏儿拿来了一个双耳酒瓶。她揭掉了上面的封签,客人们就把那张封签互相传来传去地观看。接着,阿苏儿把一部分葡萄酒倒在一只已经盛了一半水的、又高又厚的玻璃樽里,又把剩下来的酒倒在一只较小的玻璃樽里,那是专门用来盛不搀水的纯净葡萄酒的。阿苏儿把两只酒樽都放在桌上。鲁泰茜雅也在每个客人面前放好了酒杯。接着,她又在两只酒樽中间放了一个酒构子,这是用来把约酒或搀水的酒舀到酒杯里去的。

  一会儿,角斗士们就获得了品评鲁泰茜雅烹调手段的机会,也就是说,能够尝试她烧的烤兔肉的滋味,而且也可以鉴定一下葡萄酒究竟是多少年的陈酒了。虽然,维里特拉酒并不完全符合双耳瓶封签上写的加封日期,但无论如何酒味相当醇厚,而且可以说是很不错的葡萄酒。

  菜肴大受赞赏,葡萄酒也绰绰有余,角斗士们都显得兴高采烈。大家都开始亲切地谈话而且兴奋地提起了精神,不久,小房间里就真的变得非常热闹了。

  只有斯巴达克思一个,虽然受到了大家狂热的赞扬,却并没有沾染上大家的热烈情绪。他毫不说笑,好象是很勉强地在吃东西——也许,这—天来的遭遇还在影响着他,他还没有从那由于突然获得自由而产生的惊愕的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的头上好象压着一大团愁云惨雾,因此,不论同桌伙伴怎样用诙谐的玩笑或是亲切的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都没有能驱逐掉他的忧愁。

  “我对着赫克里斯起誓……亲爱的斯巴达克思,我可不明白你……”特莱庞尼本想把维里特拉葡萄酒再舀一杓到斯巴达克思的酒杯里去,但却发觉杯子里的酒还是满的,不禁惊奇地对他说。“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喝呀?”

  “你为什么这样忧愁?”另一个客人问。

  “我对万神之母朱诺起誓!”另一个角斗士——根据他说话的口音显然是一个沙姆尼特人——叫道。“我们聚集在这儿好象不是参加友善的酒宴,而是在参加什么人家的丧事。而你,斯巴达克思,就好象不是在庆祝你的自由,而是在悼念你的母亲似的!”

  “母亲!”斯巴达克思带着深深的叹息重复道,好象他被这两个字激动了似的。

  因为斯巴达克思变得更忧郁了,那位过去的角斗士老板就站了起来,举起杯子叫道:

  “我建议为自由干一杯!”

  “自由万岁!”角斗士们一听到“自由”这两个字眼睛就闪闪发光,顿时异口同声地的喊道。接着,大家都站起来,高高地举起自己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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