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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在伦敦和汉泊郡的曲折的情节(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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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蓓加为人清白不清白?”下房里的裁判所判她不清白。 说出来难为情,如果他们相信她清白无辜,她早就没处赊账了。拉哥尔斯后来对别人说起他受骗的原因,他说利蓓加的手段和甜言蜜语倒在其次,主要的还是因为他老看见斯丹恩勋爵的马车停在她家大门口,马车上的大灯半夜三更还亮晃晃的点着,所以才一误再误的上她的当。 说不定她是清白的,不过她钻营拍马,千方百计想在“上流社会”里插一脚,惹得下人们指指点点,把她当作失足堕落的女人。譬如说,莫莱早上收拾屋子,看见门柱上一个蜘蛛在结网,好不容易沿着细丝儿往上爬。她起先觉得有趣,后来看厌了,举起笤帚连蜘蛛带网一下子扫个精光。下人们对利蓓加的态度也是这样。 圣诞节前一两天,蓓基和她丈夫儿子准备动身到女王的克劳莱老家去过节。蓓基本来想把那小鬼留在伦敦,可是吉恩夫人再三要她带着孩子一起去,罗登也因为她心里没有儿子,大不高兴,对于老婆强头倔脑起来,她也只好罢了。罗登埋怨她说:“蓓基,他是全英国最好的孩子,怎么你竟一点儿不疼他,对他还不如你那条小狗。他又害不着你,到了乡下,他自然在孩子们屋里,不会来麻烦你。在路上,我可以带着他坐在邮车顶上。” 罗登太太答道:“你自己也愿意坐在外头,因为你要抽你那臭味熏天的雪茄烟。” 她丈夫道:“我记得从前你倒挺喜欢雪茄烟那股子味儿。” 这话说的蓓基笑起来。她差不多从来不发脾气。她说:“那时候我要向上爬呀,傻子!你爱带着罗登在外边坐也由你,你要给他抽雪茄也由你。” 路上虽然冷,罗登倒并没有依着老婆的话给儿子抽雪茄烟取暖。他和布立葛丝用披肩和围巾把孩子严严的裹起来。车夫对于小罗登非常客气,把他抱到车顶上。那时天还没有亮,白马酒店里点着灯,他就坐在灯底下。他看着天色渐渐发白;这是他第一回到他父亲的“老家”去,高兴得了不得。他一路欢天喜地,路上碰见的事都没有一件不新鲜,他问了许多问题,他父亲一一回答,告诉他右边的大白房子里住着什么人,那大花园又是谁家的。他的母亲坐在车子里面,穿了皮衣披着外套,带着一瓶瓶的香水香精,还有一个女佣人专诚服侍她,动不动大惊小怪,竟好像一辈子没有上过邮车,谁想得到十年之前她到乡下去坐的就是这辆车子,而且还给毕脱爵士从车子里赶到车顶上,把位子让给出钱的旅客坐。 邮车到墨特白莱的时候天又黑了,小罗登给摇醒了领到伯父的马车里坐下来。他一路东张西望,看见大铁门豁然大开,刷过石灰水的树干在马车窗口飞快的往后倒退,心里好不奇怪。最后他们总算到了,马车在大厦发亮的窗户前面停下来。里面灯烛辉煌,暖融融喜孜孜的正是过节时候的气氛。家人开了正门请他们进去,厅上的旧式大壁炉里生着熊熊的大火,黑白相间的砖地上铺了地毯。利蓓加暗想:“这块土耳其地毯从前铺在太太们使的长廊里的。”一面想着,一面迎着吉恩夫人吻她。 她和毕脱爵士也一本正经的行过同样的礼。罗登因为恰才抽过烟,缩在后面躲着嫂子。吉恩夫人的两个孩子上来欢迎堂哥哥;玛蒂尔达不但和他拉手,并且吻了他一下。承继长房宗祧的毕脱·平葛·莎吴塞唐却不凑上来,只像小狗认大狗似的对他细细端详。 和蔼的主妇把客人让到客房里,里面也生着火,并且安排得十分舒服。两个姑娘下来敲罗登太太的门,假装来帮忙,其实是想看看她盒子和箱子里的帽子衣服,因为她虽然仍旧穿孝,衣著穿戴全是伦敦最新的款式。她们告诉她说家里比以前舒服得多了;莎吴塞唐夫人如今不住在这里,毕脱在区里很有地位,克劳莱家里的人,原该如此才对。后来下面打钟开饭,一家老小都聚在一起吃饭。小罗登挨着大娘坐,这位主妇对他非常慈爱。毕脱爵士请弟妇坐在右手,着实殷勤了一番。 小罗登胃口很好,而且没有错了规矩。 吃完晚饭之后,他对大娘说道:“我喜欢在这儿吃饭。”饭后毕脱爵士做了个很得体的祷告,然后他的儿子也进来了,坐在爸爸旁边的一张高椅子里。女儿的位子设在妈妈旁边,前面搁着她自己的小酒盅。小罗登瞧着大娘慈祥的脸儿说道:“我喜欢在这儿吃饭。” 忠厚的吉恩夫人问道:“为什么呢?” 小罗登答道:“在家的时候我在厨房里吃,或是跟布立葛丝一起吃。”蓓基正忙着应酬她的主人从男爵,满口奉承的话儿,自己心里那份儿喜欢高兴,更是说也说不完。她说毕脱·平葛又聪明,又漂亮,气度又尊贵,跟父亲长得一个样儿。她忙着应酬,哪里还顾得到发亮的大桌子另一头的事?所以自己的骨血说的话竟没有听见。 小罗登因为是客,又是刚到,长辈们特准他比平常晚一点儿上床。喝过茶之后,毕脱爵士拿出一本金边的大书,搁在面前,所有的佣人们排着班走进来,由毕脱爵士领头儿祷告。这样的仪式,可怜的孩子还是第一回看见,第一回参加。 从男爵当家不久,房子里外已经改善了许多。蓓基跟着他一处处参观,一面称赞说这屋子布置得真是漂亮典雅,尽善尽美。小罗登由孩子们领着,也走了一转,恍惚觉得进了神仙洞府。屋里有长廊,有旧式的大卧房,有画儿,有古董瓷器,还有盔甲。有一间屋子是爷爷死在里面的,孩子们走过的时候怕得厉害。他问道:“谁是爷爷呢?”他们告诉他说爷爷很老,从前老是坐在轮椅里面给推来推去。有一天他们把外面小屋子里的轮椅指给他看;自从老头儿给抬到教堂下葬之后,那椅子一直撩在那里,越堆越破烂。教堂就在近边,尖顶在园里的榆树顶上矗出来,亮晶晶的发光。 兄弟俩费了好几个早晨巡视庄地上改善的部分,不致于白闲着。庄地上能有这些成绩,全靠毕脱爵士会理财,能办事。他们有的时候骑马,有的时候走路,两个人到处查看,倒也有话可说,没有觉得气闷。毕脱特地告诉罗登,说是这些工料着实费钱,又说越是有田地有产业的人,手头越是拮据,有时连二十镑钱都拿不出来。毕脱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举起竹杖指着说道:“就拿这门房来说,新近装了门,钱还欠着没有付,总得明年一月里的股息到手以后才能还清。现在叫我拿钱出来,等于叫我飞上天。” 罗登垂从丧气的答道:“这几个钱我还借得出,毕脱,你到一月还给我得了。”他们又去看门房的小屋;屋子修理刚完,前面的石牌上雕着世袭的纹章。洛克老妈妈在这家子当了多少年差,直到如今才有了关得严的门,完整的窗户,和不漏的屋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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