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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我相信水不会再淹到我们这里来了,如果我们会死,至少不会是淹死。”

  “你是说……老夫子?”

  “瞧瞧你的矿灯吧。”

  “嗯,它在燃着哩!”

  “象往常一样吗?”

  “不,火苗很亮,但很短。”

  “那里面还有瓦斯吗?”有一个人插了一句。

  “不。”老夫子说,“不用担心没有瓦斯,也不用担心水的威胁,水现在决不会再涨一尺。”

  “不要再装神弄鬼了。”

  “我没有装神弄鬼。我们是在一个充满空气的钟型空间里,是压缩的空气阻止了水位的上升。我们是在一个顶端封闭了的工作面中间,就好象在一口潜水钟里一样;被水挤压的空气现在都聚积在这个工作面里,它抵挡着水的上升,把水推开。”

  听着老夫子的解释,说我们好象在一口潜水钟里,因为空气的阻挡,水才没有涨到我们的位置。有人便嘀嘀咕咕地表示了怀疑。

  “听听这蠢话!难道水的力量不比什么都大吗?”

  “对了,如果水在外面随意泛滥的话,那确实是这样;可是,当你把一只杯口向下的玻璃杯,扔到一只盛满了水的桶里去的时候,难道水能一直升到杯子的底部吗?不能,对吗?杯底还有一块空隙。那好,这个空隙是由空气占据着,我们这里也是同一个道理。我们现在就在杯子的底部,水不能淹没我们。”

  “这个道理,我懂。”加斯巴尔大叔说,“现在我认为你们都错了,你们这些人哪,常常讥笑老夫子,可他懂得我们不懂的东西。”

  “那我们得救了。”卡洛利说。

  “得救?我可没这么说。我们不会被淹死,这我能向你们保证。救我们的,是这个封闭着的工作面,因为空气跑不出去。可它既能救我们,也能致我们于死地。它是关闭着的,我们也被关闭在里面了,我们出不去。”

  “水退了之后可以出去。”

  “水会退吗?我不知道。要知道这一点,先要知道水是怎么来的,谁能回答这个问题呢?”

  “这不是一场水灾吗?”

  “对,但那又怎么样呢?这确实是场水灾,可水是从哪儿来的呢?是蒂汶纳河的河水漫到矿里来了吗?是暴雨?还是泉眼裂开了或者是地震?这只有到了外面去看过以后才能弄清楚,不幸的是,我们却关在里面。”

  “可能连城市都被卷走了吧?”

  “可能……”

  接着是片刻的沉寂和恐惧。

  水声停止了,只是间或可以听到地面上传来的沉闷的轰鸣声,我们有一种被震动的感觉。

  “矿井大概灌满水了,”老夫子说,“因为水不再往里面涌了。”

  “唉,马利尤斯!”巴契绝望地喊了起来。

  马利尤斯是他的儿子,跟他一样是挖煤工,在井下的第三水平干活。直到现在,他因为自身难保,还没有来得及想到他儿子。但老夫子的“矿井大概灌满了”这句话使他惊醒了过来。

  “马利尤斯!马利尤斯!马利尤斯!”他的声调撕人心肺。

  没有回答,甚至连回声也没有。在这口潜水钟里,声音减弱了,压低了的声音不可能从水里传出去。

  “他也会找到一个上山眼工作面的,”老夫子说,“一百五十人都淹死,这简直太可怕了,不会的,仁慈的天主也不愿意啊!”

  我感到他说这话的声音并不那么自信。至少有一百五十人早上下了矿井,那么有多少人能从井口出去,或者至少能象我们这样找到个藏身之所?我们所有的伙伴,他们失踪了,是全叫大水淹了?是不是全都死了?没有人敢回答哪怕只是一个字。

  但是,处在象我们这样的情况下,支配我们的心灵和头脑的并不是同情和怜悯。

  “那么我们呢?”经过片刻沉默后,贝关岛问道,“我们将怎么办呢?”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别人也这样问。

  “只有等待。”老夫子回答。

  “等待什么?”

  “等吧。你想用你矿灯上的铁钩,穿透这四、五十米使我们不见天日的土层吗?”

  “我们会饿死的。”

  “饥饿不是最大的威胁。”

  “你瞧瞧,老夫子,你倒是说呀,你尽吓唬我们。威胁在哪儿?什么是最大的威胁?”

  “饥饿是对付得了的。我在书本上读到过,有些工人也跟我们一样,意外地被水堵在矿井里,他们在那里待了二十四天没有吃一口东西。这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大概是宗教战争年代的故事。可是,要是这是昨天发生的事,那也一样。使我害怕的并不是饥饿。”

  “那你在担心什么呢?你不是说水不会再涨了吗?”

  “你们觉得脑袋发沉和耳鸣吗?你们呼吸好受吗?我反正感到不好受。”

  “我头疼。”

  “我胸闷。”

  “我的太阳穴跳得厉害。”

  “我的脑袋象一盆浆糊,不管事了。”

  “对了。这就是眼下的危险所在。我们在这样的空气里能生活多久?我不知道。如果我是一个学者而不是无知的人,那我就可以告诉你们了,可是我不知道。我们是在地下四十米深的地方,在我们上面大约有三十五到四十米深的水,这就是说,空气承受着四至五个大气压。人们在这样的压缩空气里,怎样才能活下来,能活多久?这是应当知道的,也许我们能从我们的遭遇中学到这些知识。”

  我对什么叫压缩空气一无所知,也许正因为如此,我非常害怕老夫子的那些话;我的同伴对这些话并不懂得比我多,无知也在他们身上产生了同样的效果。他们感到非常恐慌。

  而老夫子呢,在我们绝望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尽管他已看出这里面所包含的一切危险,可他想的只是该采取什么办法来使我们共同得救。

  “现在,”他说,“最重要的是我们怎样才能安全地待在这里,而不要滚到水里去。”

  “我们已经有了踩脚的地方。”

  “那么你以为老是这样在原地站着不动,不会感到疲劳吗?”

  “你认为我们要在这儿待很久吗?”

  “我怎么知道!”

  “人们会来救我们的。”

  “这当然。但是,人们来救我们之前,首先要想出用什么方法救,这是需要花些时间的。需要多少时间呢?那只有地面上的人才能说清楚。我们在地下,应当好好安排一下,尽可能减少危险。谁要是滑了下去,他只有死。”

  “我们应当捆在一起。”

  “那得要有绳子。”

  “我们应当互相手拉着手。”

  “我觉得最好是挖一个象两级台阶那样的平台,我们是七个人,挖一个这样的平台,大家就可以都站在上面了。四个人站在第一级上,三个人站在第二级上。”

  “用什么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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