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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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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它仍然赌气。过了一会儿,它那变化无常的天性又使它心思不定了。它做了个动作,意思是对我说,如果我愿意和它一起到岸上走走,它或许会宽恕我。 我昨天见到的那个掌舵的船老大早已起床,他正在清扫甲板,他愿意往岸上搭块跳板,我于是带了我的全班人马下船来到了草地上。 我与狗、猴子一起玩,大家奔跑呀,跳沟呀,爬树呀,时间过得很快。当我们返回时,马已驾上辕,拴在路边的一棵杨树上,只待马鞭一响就拉纤出发。 我赶紧上船。几分钟后,系在岸上的缆绳被解开,船老大坐到舵旁的位子上,纤夫跨上马背,牵引索上的滑轮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我们动身了。 架舟漫游真是其乐无穷!马沿着拉纤的道路奔驰,我们在水面上轻轻滑行,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郁郁葱葱的两岸往我们后面徐徐退去,耳旁只听得碰击船底的潺潺的水声和马脖上的铃铛声。 我们前进着。我倚在船边上,凝望着高傲的白杨,它们的树根扎在鲜嫩的绿草丛中,颤动的树叶在清晨宁静的空气中摇曳着。那沿岸的白杨排列成行,组成一道绿色的厚幕,挡住斜射过来的日光,只是从树叶的缝隙中才筛过一道道柔和的光线。 有一段水路,水完全呈黑色,水下好象有着深不可测的无底深渊;而在另一些地方,河水透明、平静,水下闪闪发亮的卵石和丝绒般的水草清晰可见。 我出神地张望着,突然从背后传来呼唤我的声音。 我急忙转过身子,原来有人把躺在木板上的阿瑟抬了出来,他母亲守在一旁。 “您睡得好吗?”阿瑟问我,“比睡在野地里强吧?” 我走过去,用彬彬有礼的语言回答他和他的母亲的问话。 “狗在什么地方?”他又问。 我一声呼叫,几条狗摇头摆尾地跑过来了,心里美尽做鬼脸,就象它预料到我们要演出一样。 然而今天并没有演出。 米利根夫人把她儿子挪到避光的荫凉处,她自己坐在他的身边。 “请您把狗和猴子带开,”她对我说,“我们要学习了。” 我遵照她的嘱咐,带着我的戏班走到船头上。 这可怜的病孩适宜于学习什么呢? 只见她母亲看着一本打开的书,让她儿子背诵课文。 阿瑟躺在木板上背诵着,一动也不动。 或者,说得更确切些,他是在试背,他实在结巴得厉害,没有三句连成一气背出来的,而且常常背错。 她母亲温和而又严格地让他重背。 “您不会背这则寓言。”她说。 她用“您”和她儿子说话,我听后好生奇怪,我并不知道英国人是不用“你”来称呼人的。 “啊,妈妈啊!”孩子无可奈何地喊着。 “您今天背错的地方比昨天还多。” “我是努力想学会的。” “可您没有学会。” “我学不会。” “为什么?” “不知道……我学不会……我是病人呀!” “您的脑子没有病,我不相信您什么也学不会,我也不容许您借口有病,在无知中成长。” 米利根夫人似乎很严厉,然而她语调还是那么温和,不露一点愠怒的声色。 “您为什么学不好功课?您真使我伤心。” “我不会,妈妈,我对您说,我不会。” 阿瑟哭了起来。 正象米利根夫人说过的,阿瑟的眼泪使她感动,使她难过,但决没有动摇她的决心。 “今天上午我本来想让您跟雷米和他的狗玩玩,”她继续说,“可是,您得在一字不漏地背出这则寓言之后,才可以玩。” 说完,她把书本递给阿瑟,往回走了几步,似乎要回舱里去,让她儿子独自躺在木板上。 阿瑟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从我站着的地方也能听到他啜泣的声音。 米利根夫人看来很溺爱她的孩子,那么她为什么对这可怜的小家伙又这么严厉呢?如果说他学不好功课,那不是他本人的过错,也许是因为他的确有病的缘故啊。 她抽身要走,没有说一句亲切的话。 然而她没有走开,没有回到船舱去,她还是回到了儿子身旁。 “咱们试试一起学好吗?”她说。 米利根夫人坐在儿子身边,重新拿起书本,轻轻地讲着《狼和小羊》的故事,阿瑟一字一句地跟她重复着。 她读了三遍之后,把书交给阿瑟,要他一个人学习,她自己回舱里去了。 阿瑟开始朗读寓言,从我待着的地方看去,只见他的嘴唇在动。 看得出来,他是在专心地学习。 但是,这种专心没有持久,他的眼睛很快又从书本上移开,嘴巴不怎么动了,最后完全不动了。 他不念也不背了。 他东张张,西望望,他的目光和我相遇了。 我做做手势,叫他继续看书。 他微微向我一笑,好象在对我说,他感谢我的提醒,然后他的视线又盯在书本上了。 但是,他很快又抬起头来,从运河的右岸望到左岸。 因为阿瑟没有朝我这个方向看,我便站起来,以引起他的注意,我对着他指了指书。 他难为情地拿起了书本。 不到两分钟功夫,不巧一只椋鸟箭似的从船头掠过运河水面,留下一道蓝光。 阿瑟抬头遥望。 当鸟影消逝在天边的时候,他瞧了瞧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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