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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克在基拉利希达的奇遇(2)


  “他们来啦!”喊声象电流似地在人群中起伏着,越来越远地传播开去。

  押解队伍走近来了。帅克在押解人员的刺刀下挥手向人群亲切致意。志愿兵严肃地行着军礼。

  他们就这样进了车站,走向指定的军用列车。步兵团的管弦乐队的指挥被这突然出现的游行活动弄得晕头转向,差点儿演奏起《主呵,保佑我们》的乐曲来,幸亏头戴黑色硬帽的第七骑兵师的随军神父拉齐纳及时赶到,开始整顿秩序。

  他来到这里的经过很简单。拉齐纳神父,这位所有军官食堂的赫赫人物。贪得无厌的食客和酒鬼,是昨天刚到布杰约维策的。好象是偶然地参加了即将开拔的团队军官们的小型酒会。他以一当十,大吃大喝,在有几分迷糊的情况下摸到军官食堂,甜言蜜语地向伙夫捞到点残羹剩菜,饱餐了盘子里的肉汁和馒头片,狼吞虎咽地连肉带骨吃了个够。还从储藏室里弄到一些罗姆酒,喝得直打饱嗝,然后回到告别酒会上来,再度狂饮了一番。他在这方面是很有经验的。第七骑兵师的军官总是为他垫款。第二天早晨,他突然想到,团队的第一批军列就要开车了,该去维持一下秩序。于是他沿着夹道的人群逛了一圈,来到了车站,大大发挥起他的热情来,弄得团队主管军列的军官们都躲在站长室里不见他。

  他到达车站前时,不早不晚,正当乐队指挥刚要指挥《主呵,保佑我们》之际,他一把夺下乐队指挥的指挥棒喊道:“Halt!(德语:“停!”)还早。等我打了招呼再演奏。我待会儿来。“他走到车站上,紧跟着押送队,大喊一声:“Halt!”把他们叫住了。

  “哪儿去?”他对押送班长厉声喝道,把这位班长弄得手足无措。

  帅克代他和蔼地回答道:“把我们送到布鲁克去,神父先生。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们一道儿搭车。”

  “我也去!”拉齐纳神父说,接着他转过身来,对押送兵叫道,“谁说我不能去?Vorwrts!Marsch!(德语:“前进!开步走!”)

  神父进入囚犯车厢,躺在座位上。好心的帅克脱下军大衣,垫在神父的头下。志愿兵还悄悄对吓得魂飞魄散的押送班长说:“好好服侍神父吧!”

  拉齐纳神父躺在座位上伸了伸懒腰,便开始畅谈起来:“诸位,蘑菇焖肉,蘑菇放得越多越好。可得先用小葱头把蘑菇煨熟,然后才搁上点桂树叶和洋葱……”

  “您已经搁过葱了。”志愿兵说。班长用绝望的眼神盯了志愿兵一下,因为在他看来神父虽然喝醉了,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上司呀。

  班长的处境实在无望。

  “对,”帅克插嘴说,“神父先生的话是绝对正确的:葱放得越多越好。帕科姆尼西采有个酿啤酒的,他连啤酒里也搁葱,说是葱能引人口渴。葱是很有用的东西。烤葱还能治酒刺……”

  这时候拉齐纳神父象梦呓般哑着嗓子说:“全靠佐料,看你放些什么佐料。放多少。胡椒可别太多,辣椒也不宜多放……”

  他越说越慢,声音也越来越小:“蘑菇别放得太……柠檬别放得太……太多的……香料……太多的……肉豆蔻……”

  没说完他就睡着了,不一会儿鼾声大作,间或从鼻子里吹出尖细的哨声。

  班长呆呆地望着他。其余的押送兵抿着嘴暗笑。

  “他一下子还醒不了,”过了一会儿帅克预言道。“他已经醉到家了。”

  “反正都一样,”当班长不安地示意帅克住嘴时,帅克还接着说,“这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都醉成一摊烂泥啦。可他还是个大尉军衔哩。所有这些随军神父,不管头衔大小,喝起酒来统统是海量。我给卡茨神父当过勤务兵。那一位喝起酒来跟喝水一样。这一位跟卡茨神父他们相比还差十万八千里哩!有一回,我们把圣饼盒都送到当铺里去换酒喝了。如果有人肯借钱给他的话,我们恐怕连上帝本人都会给喝掉的。”

  帅克走到拉齐纳神父跟前,扶他翻了个身,脸朝椅子背,然后以行家的口吻说:“他得一直睡到布鲁克。”说完这句,帅克回到自己座位上。不幸的班长绝望地目送他坐下,然后说:“我想恐怕还是得去报告一下。”

  “我看您还是不去为妙,”志愿兵说。“您是押送队的负责人,您不能离开我们。而且照规矩您也不能把任何一个押送兵派去送报告,除非您找到人代替他。瞧,这事儿很棘手。您要是鸣枪通知人来,这也不行。这儿又没发生什么值得您开枪的事。再说,按规定,除了被禁闭者和押送人员之外,囚犯车厢里不能有外人,严禁外人入内。您要是想掩饰您的错误,趁车子开着的时候悄悄地把神父从火车上扔下去,这也行不通;因为这儿有证人亲眼看见您违反规定放他进车厢里来了。班长先生,您准要落个降级的下场。”

  班长困惑地辩解说他并没有把神父放进来,是他自己进来的,不管怎么说,随军神父毕竟是上司呀。

  “这里只有一个上司,那就是您,”志愿兵强调说。帅克还补充他的话说:“就是皇帝老子本人要进来,您也不能让啊!这好比新兵站岗时,一个检查官走到他面前,要他跑一趟去买盒香烟,新兵问了一声他要买什么牌子的。为这样的事儿是得坐牢的。”

  班长胆怯地反驳说:是帅克首先跟神父说,他可以同他们一道儿走。

  “班长先生,我这样做是可以的,”帅克回答说,“因为我是白痴;可是谁都不会相信您也是白痴啊。”

  “你在军队里超期服役多年了吧?”志愿兵随便问了班长一句。

  “三年了,如今该升排长了。”

  “您别做梦啦!”志愿兵刻薄地说,“您记住我这句话吧:您会降级的。”

  “到头来也都一样,”帅克说,“当排长或当小兵反正是一死。可是话又说回来,听说降职的人要派到前线去。”

  神父蠕动了一下。

  “是他在打鼾,”帅克见他一切正常。安然无恙时说。“他说不定正梦见自己又在开怀痛饮哩。我担心他在这儿拉上一裤子。我的那位卡茨神父一喝醉了就睡得不省人事。有一次给你拉了……”于是帅克把他亲自经历的有关卡茨神父的事儿描述了一番,说得又详细又有趣,使大家连火车开动了也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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