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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克远征布杰约维策(18)


  帅克和志愿兵站在院子里等着上校。全部人马都到齐了:军士。值日官。团部的副官。手持待判罪犯案卷……团部发告书的文书。

  在志愿兵军校的教导队长扎格纳大尉的陪同下,愁眉苦脸的上校终于出场了。他神经质地用鞭子抽打着自己的高统靴。上校接过报告,在死一般的静寂中,好几次从帅克和志愿兵的身边走过;而他们两人则根据上校所在的方位不断地“rechtss-chaut”(德语:向右看齐!)或“linksschaut”(德语:向左看齐!)。上校踱步的时间很长,他们两个的向右看齐。向左看齐的姿势又做得格外认真,几乎可以把自己的脖子拧下来。

  上校终于在志愿兵面前停下脚步。志愿兵向上校报告说:“志愿兵……”

  “我知道,”上校干巴巴地说,“志愿兵中的败类。战前你是干什么的?学经典哲学的大学生?那就是个醉醺醺的知识分子罗……”

  “大尉先生,”上校对扎格纳说,“给我把志愿兵军校的全体学员都带来。”

  他又转向志愿兵马列克说,“你是一个连自己人跟你在一起都要跟着你声名扫地的经典哲学大学生老爷。Kehrt euch!(德语:向后转!)这我已经知道了。大衣上的褶缝都没有了。活象刚从妓女那儿出来,或者在窑子里胡闹过似的。亲爱的,你等着,我会教你知道厉害的!”

  志愿兵军校的学生都齐集在院子里了。

  “排成方阵!”上校命令说。志愿兵学员们排成水泄不通的方阵,把受审者和和上校团团围住。

  “你们瞅瞅这条汉子,”上校用皮鞭指着志愿兵马列克说,“他把你们的名誉。全体志愿兵学员的名誉全喝酒喝光了。本来应从志愿兵中培养出正式军官,他们能带兵打仗,去战场上争取光荣。可是象他这样的酒鬼能把部队领到哪里去呢?还不是这个酒店出那个酒店进!他会把所有分给军队的罗姆酒喝个精光的。你能替自己辩护吗?不能吧?你们瞧瞧他这副德行!他根本没法为自己辩护。他入伍前还是学经典哲学的!真是一桩经典案件哩。”

  上校有意把最后几句话说得很慢,他吐了一口唾沫又说:“好一个经典哲学家,在夜里醉得把军官们的帽子从头上揭了下来!老兄!幸好那人是个炮兵队的军官。”

  在这最后一句话里集中表现了九十一团对布杰约维策炮兵部队的敌意。要是炮兵队的人在夜里落到了步兵团的巡逻队手里那就倒了楣;反之也是一样。一批接一批的入伍者承袭着可怕的敌意。不可调和的vendeta(意大利语:血的报复。),血的报复。敌意表现在双方传统的做法上:不是步兵把炮兵。就是炮兵把步兵扔到伏尔塔瓦河里,或者在“波特阿都尔”。“玫瑰园酒店”和南捷首府许多娱乐场所大打出手。

  “然而,”上校接着说,“这种行为必须严办;必须把这种道德败坏的家伙从志愿兵军校开除出去。在我们部队里不需要这种知识分子。Regimentskanzlei(德语:团部文书!)

  团部文书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文件和铅笔严肃地走了过来。

  场上鸦雀无声,好象在判处杀人犯的审判厅里,审判长宣布说:“兹宣判……”

  上校正是用这种腔调宣布:“兹判处志愿兵马列克三周禁闭!禁闭期满后罚往炊事班削土豆。”

  上校掉转头来命令志愿兵军校学员排成纵队。可以听得出来他们立即分为四路纵队开走了。这时上校对扎格纳大尉说,这队列的步伐不整齐,要他下午领着他们到院子里去操练。

  “大尉先生,步伐应当响亮。还有件事,我差点儿给忘了。你告诉他们,志愿兵军校全体学员禁足五天,不准离开兵营,让他们记住这个混蛋马列克是他们的老同事。”

  而“混蛋马列克”站在帅克旁边,样子显得十分心满意足。在他看来这个结局没法再好了。在炊事班削土豆,做大馒头卷子,啃排骨,肯定比在敌人的猛烈炮火下拖着这身肉去喊“Einze-lnabfallen!Bajonett auf”(德语:一个挨一个,上刺刀!)要强。

  施雷德上校离开扎格纳大尉,停留在帅克面前,定睛望着他。这时候,帅克那张丰满的笑脸,从大军帽底下露出来的两只大耳朵再好不过地表明了他的外表特征。他的外表给人以十分平静和毫无犯罪感的印象。他的眼睛在问:“请问,我干了什么错事吗?”他的眼睛又在说话:“请问,有什么事能怪我吗?”

  上校向团部支书提了个问题,来总结他的观察:“是个白痴吧?”

  这时,上校看到这张善良的脸上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报告,上校先生,是个白痴,”帅克替文书作了回答。施雷德上校对副官摆头示意,和他走到一边去了。然后又把团部文书叫来,他们一起翻阅帅克的材料。

  “啊!”施雷德上校说,“原来这就是卢卡什上尉的勤务兵,就是上尉报告上所提的。在塔博尔失踪了的那一个。依我看军官先生们应当自己训练自己的勤务兵。卢卡什上尉先生既然给自己挑了这么个出了名的白痴当勤务兵,那他就得自作自受兜着走。他反正哪儿也不去,有的是空闲。你们不是从来没见过他跟咱们玩过吗?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他有足够的时间把他这个勤务兵管教好。”

  施雷德上校走近帅克,望着他那张善良的脸说:“蠢猪,你得关三天禁闭!蹲完三天,再到卢卡什上尉那儿去报到。”

  这样一来,帅克同志愿兵马列克在团部禁闭室会面了。卢卡什上尉大概也会感到莫大的欣慰,因为施雷德上校把他叫去对他说:“上尉先生,大约在一个礼拜之前,在你来到团队时,你向我申请过一名勤务兵,因为你的勤务兵在塔博尔车站失踪了。现在,由于你的勤务兵已经回来……”

  “可是上校先生……”卢卡什上尉恳求道。

  “我已经决定……”上校强硬地说,“关他三天禁闭,然后仍旧把他派给你使唤。”

  卢卡什上尉伤心地。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上校办公室。

  帅克和志愿兵马列克在一起非常愉快地度过了三天。每天晚上他们两人都要在床上组织一场爱国表演。

  晚上,从禁闭室里传出他们演唱的歌子:《主呵,保佑我们》和《Prinz Eugen,der edle Ritter》(德语:《叶甫根尼王子,高贵的骑士》,是支古老的德国军歌。)。还唱了一大串军歌。看守走过来时,你们用歌声欢迎他。

  我们这位老看守,
  老不死的活个够。
  魔鬼驾车登上门,
  要来活捉老看守。
  推着车子来拉他呀,
  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揍!
  魔鬼和看守在地狱呀,
  生起火来……

  志愿兵在床板上画了个看守像,下面写了一段仿古的小调:

  我到布拉格买香肠,
  在那儿碰着个小丑郎。
  他不是小丑是看守啊,
  我若不跑就被他咬伤。

  他们两人就这么气着看守,仿佛在塞维利亚(在西班牙境内。该城以斗牛闻名于世。)用红布来气安达鲁西牛一样。与此同时,卢卡什上尉却忧心忡忡地等着帅克来向他报到重新履行自己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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