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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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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人显得这样悲哀、苦涩而阴郁,半蹲在那里,在黑暗中,在从阳光的光束照及之处到黑暗的深处,也许涌出了一滴泪珠;一滴眼泪落下;水面左右涌动,接下了它,又复归平静。从来没有人显得这样悲哀。 但是难道只是外表看去如此吗?人们问。在她的美貌和光彩背后——是什么呢?他是开枪打碎了自己的脑袋吗,他们问,他是在他们结婚前的那个星期死去的吗——早先的、另外那个情人?有关他的谣言到处流传。还是说什么事也没有?只不过因为她生活在—个无比美丽的外貌下,不能加以搅乱?因为在亲密无间的时刻,当她听到关于伟大的激情、失意的爱情、挫败的抱负之时,尽管她很容易就可以说她也曾知道或感受到或亲身经受过这一切,她却从未说道。她总是沉默不语。她那时就知道——不用学就知道。她的纯朴使她能够看清聪明人搞错的事情。她头脑的专一使她的思想如石头正正掉下、小鸟准确飞落一样扑到事物的真相上,令人快活、轻松、持久——这也许只是假象。 有一次班克斯先生在电话上听到了她的声音,虽然她只是在告诉他一列火车的行驶时刻,却大大地打动了他,他说道,“大自然用来塑造你的泥土是多么稀有啊。”他仿佛看到了电话线另一端的她,希腊式的脸、蓝蓝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给这样的女人打电话,显得多么不合适啊。聚在一起的赐人以美丽欢乐的希腊三女神似乎联合起来,在开满了常春花的草地上创造出了那张脸。是的,他要到尤斯顿去乘十点半的那趟火车。 “但是她像个孩子一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丽。”班克斯先生说,一面放下电话,穿过房间去看在他屋后盖旅馆的工人们的进展情况。他看着在尚未完工的墙旁的忙碌景象,心里想着拉姆齐夫人。因为,他想,总是有某种不协调的东西需要糅合进她面部的和谐中去。她往头上扣一顶前后翘起的布帽子;她穿着一双高筒橡皮套鞋跑过草坪,一把抓住一个正要捣蛋的孩子。 所以,如果你想到的只是她的美丽外貌,就还必须记住那颤动着的、活生生的东西(当他看着工人的时候,他们正踩着一块小木板往上运砖头),并且把它糅进你看到的画面中去;或者,如果你只是把她看做一个女人,那就必须赋予她某种奇特的癖性;或者认为她有某种潜在的、想要摈弃自己高贵的外形的欲望,似乎她的美貌和男人们所谈到的一切关于美貌的话都使她感到厌倦,而她只希望和别的人一样,做个微不足道的平常人。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必须去工作了。 拉姆齐夫人织着那只毛茸茸的红棕色的袜子,镀金的画框、随手搭在画框边上的绿披巾和那幅经过鉴定是米开朗琪罗真迹的画把她的头的轮廓可笑地衬托了出来。她抹平了刚才态度中的严厉成分,托起小儿子的头,吻了吻他的前额。“咱们再找张图片来剪。”她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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