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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王虎是个好人,一听这话他非常生气,立即大声呼喝那些队长们回到大厅。队长们三三两两前后走到厅里,王虎脸色铁青,眉毛倒竖地对他们训话:“归我管辖的地方不是很大,派出去的人在三天内就可以办完事回来。我现在订下一条规矩:我手下的人出去都不得超过三天,谁要是下去鱼肉百姓我就毙了他!奖赏那些打强盗的弟兄!赏他银子,回来有酒有肉饱吃一顿。我不是一个盗匪头子,我的人可不准当盗匪!”他说这话时目光严厉,队长们被吓得连连答应。

  王虎如此办事,弟兄俩这才特别安心。他们小心翼翼地把父母的断手重新放入麻袋,把父母的遗体带回村中准备安葬。回到村里后,他们对王虎称赞不已。

  但是,王虎把兄弟俩打发走以后,心情非常难受、闷闷不乐,因为他坐定一想,觉得自己刚刚跟兄弟俩说的话似乎承诺太早了,由于被兄弟俩带来面呈的遗物所感动而全凭一时良心大发作了决定。他本来无心去与那些强盗为难而损兵折将、耗费弹药。在他手下工作的人他知道也有一些人就像别的军队里的一些人一样自由散漫,一心只想寻求享乐,这些人很有可能受强盗的诱惑,并且拿着他们的枪跑去投奔强盗。

  正当他闷闷不乐地坐在房里时,传令兵呈上一封掌柜王二的来信。他拆开一看,原来是枪枝已经备妥。信的内容非常地含蓄,转弯抹角地告诉他买来的枪枝分藏于粮食麻袋中,而那些用来装粮食的麻袋是运到北方的面粉厂去用来加工成面粉,将于某月某日停留在某地。

  王虎一辈子也没遇到过这样的难题,枪枝是无论如何要设法去取来的,但是他手下的兵马却被派出去帮助村里的人对付强盗了。他颓丧地坐着自叹倒霉。正在这时他的妻人进来了。其时正是盛夏的中午,她迈着特别轻柔、倦怠的步子,身上套了一件白绸衣,领口敞开着,裸露的脖子柔滑、浑圆,比脸蛋还要白嫩。

  尽管王虎心里感到非常烦闷,然而一看到爱妻进来,看到她那美丽的脖子,一下子就把他心里的郁闷烦躁都消散地一乾二净。他渴望她能走近来,使他能摸到她脖子上的细肉。她走上前来,身子靠在桌子边上,双眼看着那封信,问道:“什么事呀,竟把你恼得脸都铁青了?”她停下来咯咯笑了一阵,接着又说:“你可别说是因为我烦了你,你看你用那么臭的眼神看着我,真像是要把我杀了似的!”

  王虎什么也没说,只把手中的信递给她,两眼却盯住她那裸露的脖子,目光顺着那柔滑的线条往下转到她的胸部。他和这女人如胶似漆地厮混,他们俩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很短,但已经恩爱得无话不谈了。她接过信看起来,这时,她的上半身微微前倾为了能更方便地看信,两片线条分明的薄唇轻轻翕动,在她耳垂上各挂着一只金耳环,油光光的头发挽成一个髻盘在颈后,用一个黑色的丝网罩住,在他眼中看来,她比任何东西都美,此外,他十分赞赏她能看信识字。

  她读完信后将信放回信封,按在桌上,双手的动作十分敏捷轻巧。王虎对她说:“怎样呢,到底怎么办呢?这批粮是一定要取回来的,究竟是智取呢还是强取?”

  “这不会难的,”女人流利地回答,“智取或强取都很容易。刚才在我看信的时候,我就有主意了。你只要派一批手下的人假扮成强盗的样子,就和现在传闻的强盗一样,让他们去把这批装枪的粮食抢回来,这样谁还会知道你与这件事有什么瓜葛?”

  王虎听后,不觉得露出了笑脸,这计策太好了,简直天衣无缝。这时房里就他们俩,卫兵通常一见她进房就识相地退到外面守候。他将她一把拉进怀里,用那双粗糙的手摸遍了她软绵绵的身体。在感到满足了之后,他说道:“你是天下最聪明的女人,我杀掉豹子那天就知道自己福分不浅。”

  他洋洋得意地走到外面,把老鹰叫到跟前吩咐说:“我们要的货已经到了,和粮食混在一起,现已停在离此地七、八十里路外的铁路交叉口,让别人以为这些粮食是准备转运到北边粮厂去加工成面粉的,你带上兄弟们,你们都拿着武器,装扮成一帮强盗到那里去抢劫那批粮食,抢到手后,要假装把它们运到匪巢。事先在近处备好车马,粮食一上车,连粮带枪统统给我拉回来!”

  老鹰自信自己的聪明,认为自己智谋双全,就像屠夫自信他的双拳大如碗口一样。他喜欢做这样有计谋的事,因此乐滋滋地鞠躬听命。王虎继续吩咐:“枪枝全部拉回来以后,我肯定会论功行赏,每个人都有份。”

  吩咐完后,王虎回到房里,女人已经走了。他在一把雕花木椅上坐下,椅上有一个坐垫,这坐垫是用芦苇草编成的,是用来纳凉的。他解下武器带,松开领口处的纽扣。这天真是热死人。此刻,他仍回味着她那细嫩的脖子以及连接胸脯处的弯弯的线条,让他感到什么奇怪的是,她的肉体为什么那么柔软,皮肤又为什么那么光滑细嫩。

  可他一点也没留心那个女子已经把老二给他的信拿走了,刚才那女人早就把信揣进胸襟下方,他的手伸进她胸口时却未曾碰及。

  老鹰走了有半天的光景,王虎独自一人走到院子的边门外散步乘凉。边门朝街敞开着,若是在白天,这条小街还有行人,因为已是夜间,所以不见一个行人。他边走边想着心事,忽然听到一阵蟋蟀的唧唧声。开始他并没有留心,可是唧唧声又不停地响了起来,他感到好生奇怪,因为这时已不是蟋蟀出没的季节,于是,他朝响声走去,想看个究竟,不料在黑暗处看到一个人蹲在门后,身子一大半被门挡住。他伸手拔剑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那人是他侄子——麻脸。那小子脸吓得煞白,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声说道:“叔叔,别出声!别告诉你老婆我躲在这里。如果方便的话,请到街那边的十字路口等我,我有话对你讲,事情紧迫,耽搁不得。”

  这小子像一条影子一闪就溜走了。王虎反正是独自一人,无所谓方便不方便,于是紧跟着朝十字路口走去。王虎先自到达,却看见这小子贴紧墙边,躲躲闪闪地摸过来,他吃惊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像条挨打的狗似的!”

  这小子立即压低了嗓子说:“嘘——有人派我到一个远地方去——若你老婆看到我就糟了,她可精明了,说不准她派了谁在监视我,她不止一次地警告我,如果我说出来,她就要杀了我!”

  王虎惊得一下子话都说不出来,他一把提起那小子,腾空拖到一条胡同的黑暗处,强行命令他说出实情,他把嘴凑近王虎身边悄悄地说:“你老婆叫我把一封信交给人家,我没拆开看过,不知道究竟是写给谁的。她问我识不识字,我说我是乡下人怎么会识字。她给了我一块大洋,叫我今晚把它送给北城外的一家茶馆,有人会在那里接头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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