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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看到巴黎我又有了力量,我沿着那条走过无数次的长长的坡道跑了下去。

  那天晚上路上连个行人也没有。

  我仿佛在一个死去的城市里散步。

  天色渐渐亮了。

  在我抵达昂坦街的时候,这座大城市已经在蠕蠕而动,即将苏醒了。

  当我走进玛格丽特家里时,圣罗克教堂的大钟正敲五点。

  我把我的名字告诉了看门人,他以前拿过我好些每枚值二十法郎的金币,知道我有权在清晨五点钟到戈蒂埃小姐的家中去。

  因此我顺利地进去了。

  我原来可以问他玛格丽特是不是在家,但是他很可能给我一个否定的答复,而我宁愿多猜疑上几分钟,因为在猜疑的时候总还是存在一线希望。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出一点声音,听出一点动静来。

  什么声音也没有,静得似乎跟在乡下一样。

  我开门走了进去。

  所有的窗帘都掩得严严实实的。

  我把餐室的窗帘拉开,向卧室走去,推开卧室的门。我跳到窗帘绳跟前,使劲一拉。

  窗帘拉开了,一抹淡淡的日光射了进来,我冲向卧床。

  床是空的!

  我把门一扇一扇地打开,察看了所有的房间。

  一个人也没有。

  我几乎要发疯了。

  我走进梳妆间,推开窗户连声呼唤普律当丝。

  迪韦尔诺瓦太太的窗户一直关闭着。

  于是我下楼去问看门人,我问他戈蒂埃小姐白天是不是来过。

  “来过的,”这个人回答我说,“跟迪韦尔诺瓦太太一起来的。”

  “她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没有。”

  “您知道她们后来干什么去了?”

  “她们又乘马车走了。”

  “什么样子的马车。”

  “一辆私人四轮轿式马车。”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拉了拉隔壁房子的门铃。

  “您找哪一家,先生?”看门人把门打开后问我。

  “到迪韦尔诺瓦太太家里去。”

  “她还没有回来。”

  “您能肯定吗?”

  “能,先生,这里还有她一封信,是昨天晚上送来的,我还没有交给她呢。”

  看门人把一封信拿给我看,我机械地向那封信瞥了一眼。

  我认出了这是玛格丽特的笔迹。

  我拿过信来。

  信封上写着:

  烦请迪韦尔诺瓦夫人转交迪瓦尔先生。

  “这封信是给我的,”我对看门人说,我把信封上的字指给他看。

  “您就是迪瓦尔先生吗?”这个人问我。

  “是的。”

  “啊!我认识您,您经常到迪韦尔诺瓦太太家来的。”

  一到街上,我就打开了这封信。

  即使在我脚下响起了一个霹雷也不会比读到这封信更使我觉得惊恐的了。

  在您读到这封信的时候,阿尔芒,我已经是别人的情妇了,我们之间一切都完了。

  回到您父亲跟前去,我的朋友,再去看看您的妹妹,她是一个纯洁的姑娘,她不懂得我们这些人的苦难。在您妹妹的身旁,您很快就会忘记那个被人叫做玛格丽特·戈蒂埃的堕落的姑娘让您受到的痛苦。她曾经一度享受过您的爱情,这个姑娘一生中仅有的幸福时刻就是您给她的,她现在希望她的生命早点结束。

  当我念到最后一句话时,我觉得我快要神经错乱了。

  有一忽儿我真怕要倒在街上了。我眼前一片云雾,热血在我太阳穴里突突地跳动。

  后来我稍许清醒了一些,我环视着周围,看到别人并不关心我的不幸,他们还是照常生活,我真奇怪透了。

  我一个人可承受不了玛格丽特给我的打击。

  于是我想到了我父亲正与我在同一个城市,十分钟后我就可以到他身边了,而且他会分担我的痛苦,不管这种痛苦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我像个疯子、像个小偷似的奔跑着,一直跑到巴黎旅馆,看见我父亲的房门上插着钥匙,我开门走了进去。

  他在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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