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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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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杀别人放在我面前的任何雄牛,”他傲慢地说。 当牲畜出现在斗场里的时候,就是他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 可是现在他却想近近地去考验一下,选择一下,想依靠仔细研究它们的性情来替成功做好准备。 云散了;太阳闪光了;明天要举行第二场斗牛了。 加拉尔陀在这天傍晚独自到斗牛场里去。红砖造成的大斗牛场,有着摩尔式的窗子,以绿色的小山作为背景,显出孤零零的轮廓。这广阔单调的风景的底部斜坡上是白白一片,远远看来好像是一群羊。那是坟场。 当斗牛士走近斗牛场的时候,一群衣衫破烂的乞丐,流浪汉,手里拿着帽子在他周围聚集起来,他们由于别人可怜,让他们睡在马房里,依靠斗牛迷们的布施和附近酒店里人们吃剩的东西喂养自己。他们里边有许多是从安达卢西亚运送雄牛到这儿来的,就永远在斗牛场附近游荡了。 加拉尔陀分了几个小钱给这些拿着帽于跟着他的乞丐,就由马房门走进了斗牛场。 在院子里,他看到一群斗牛迷在参观马上枪刺手试马。牛肉汁套上大大的“母牛踢马刺”,拿了刺杆,正准备上马。马房仆役们跟着马老板走;这是一个胖子,讲话迟钝,戴一顶大大的科尔多瓦毡帽,他用镇静的缓慢调子,回答马上枪刺手们老是气势凌人和侮辱人的饶舌。 “聪明的猴子”把衬衫袖子卷得高高的,牵出那些苦楚的劣马给马上枪刺手试骑。他们来试骑和调练这些可怜的马已经一连好几天了,马的两腰还看得出发红的踢马刺的痕迹。他们让马在斗牛场周围的空地上小跑,用装在脚后跟的铁器刺激它们,给它们一些虚假的活力,教它们快些转弯,以便习惯于斗场上的奔跑。等它们回到斗牛场里的时候,两边腰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在它们走进马房以前,得用三四提桶水来洗。在马房近边的饮水槽四周,积在嵌石缝里的水是红黑色的,正像是倒翻了的葡萄酒。 他们差不多像拖一样地牵出了指定明天斗牛的几匹不幸的马,让马上枪刺手们试骑。 这些忧郁的苦楚的马出了马厩,它们发抖的腿,受尽折磨的两腰,挨饿和可怜的外形,揭发了人类的忘恩背义,和他们那么容易就忘记了它们过去的很有价值的服务。有几匹马瘦得出奇,真是一副骨骼,尖锐而突起的骨头,似乎就要戳破马皮,穿到蓬蓬松松的长毛外边来了;有几匹马昂起头,眼睛发亮,显出高傲的模样,前脚不停地刨地,腿力强大,看起来这是些刚从华丽的马车上解下来的良种牲畜,把它们也当作注定死亡的没用的残渣来使用,似乎不适当,其实呢,它们是最最危险的、无可救药的牲畜,它们是害癫狂病或是类似的病的,随时都会突然倒在地上,把骑马的人从它头上甩下来。在这些苦楚的马和害癫狂病的马中间,还有从磨坊和工厂里来的病马,种田和拖车的牲畜,它们因为多年拖惯了犁耙或是车子,老是昏昏倦倦的,它们是一直被榨取到最后一瞬间的可怜的“贱民”,当它们被雄牛的角刺穿肚子的时候,还要用耸跳和挣扎来娱乐观众。 这是由这样一些东西构成的一个漫长的纵队:糜烂的、淡黄的眼睛;闪亮的绿苍蝇在上面吸血的、擦伤了的脖子;毒虫在皮毛上爬的、瘦骨嶙峋的头;毛像羊毛似地捻成一绞绞的、满是棱角的两腰;被勉强的呼吸掀动着的狭窄的胸膛;似乎每跨一步就几乎折断的软弱的腿,长长的毛一直拖到蹄子上,像是穿着裤子似的。人们想叫它们壮健起来,喂它们吃麦子,它们的胃却不很习惯,消化不良,把热气腾腾的排泄物撒在嵌石路上。要骑上这种苦楚的马,疯狂发抖的马,或是软弱得立刻就会倒下去的马,真需要有跟雄牛对抗的那么些胆量。有几匹马背上一安上了那高边缘。黄坐垫的摩尔式大马鞍,外带一副母牛放牧人的脚镫,就差不多要弯下腿来了。 牛肉汁傲慢地有力地跟马老板辩论,凭他自己和伙伴们的名义说话,用狠狠的诅咒引得“聪明的猴子”也笑起来了。旁的马上枪刺手以为最好让他来对付马贩子。谁也没有他那么内行,懂得叫这种人老老实实。 一个仆役向他走来,牵着一匹低着头的劣马,这匹马有着长长的毛和可怜地凸出来的一副肋骨。 “你牵了个什么来啦?”牛肉汁对马老板叫嚷。“这是没人要的。没有一个人会梦想到骑这种蹩脚牲畜的。留给您的母亲吧!……” 行动迟钝的订约人带着镇静的尊严回答:“如果牛肉汁不敢骑上去,那就是因为现代的枪刺手似乎什么都怕了。骑上这样性格驯良的好马,卡尔台龙先生,德里哥或是别的老辈的骑士,能够一连骑着刺两天雄牛,自己可是一次也不会跌下来,那牲畜也不会受到一点儿微伤。但是现在呀!……现在是害怕越来越多,勇气越来越少。” 马上枪刺手和马老板用朋友似的态度互相辱骂,在他们看来,就是最粗野的侮辱人的话,也似乎因为说惯了,变成叫人快乐的玩笑了。 “您这个老骗子,”牛肉汁嚷着,“真是抢夺得比何塞·马里还要厉害的坏蛋。滚吧。让您的祖母骑上这匹老牲口吧,比她每札拜六晚上十二点钟以后骑扫帚好多了。” 在场的人都哄笑了,那订约人却只耸了耸肩膀。 “唔,这匹马怎么啦?”他平静地问。“好好瞧一下吧,您这牢骚大家!这一匹比旁的马好,旁的马是害鼻疽病或是阗狂病的,您骑了那些马上斗场,还没有靠近雄牛,就会把您从马头上掉过去,整个身子埋在沙里啦。这一匹马比苹果还要好。这是千真万确的,它在汽水厂拖车子拖了二十五年,老老实实地干活,从来没有人说过坏话。可是现在呢,您这爱嚷嚷的家伙,却不管它的品性,嚷呀,骂呀,好像它是一个异教徒似的……” “总而言之,我不想要它!……如果它这样好的话,您守住它吧!” 当他说这话的时候,马老板慢慢地走到牛肉汁身边,就像一个这种谈判的老内行,从容地在他耳朵边轻轻说了些什么话。马上枪刺手似乎很愤怒,终于走到那匹蹩脚马身边。唔,他让步了。他不愿意别人把他当作一个只会妨碍伙伴的顽固者。 他把一只脚伸进脚镫,就把沉重的身体压上了这匹可怜的牲畜。然后他把刺枪夹在右腋下,把枪尖抵在一根装在墙里的大柱子上,尽力地刺了几下,恰像在刺富有威力的大雄牛一样。那可怜的牲畜,因为这几下猛烈的冲撞,全身发起抖来,腿也弯下来了。 “它还算听话,”牛肉汁带着同意的音调说。“这匹蹩脚马是比我猜想的中用一点。它的嘴巴灵活,腿也强壮……您说得很对,把它牵到一边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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