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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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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沿着圣罗克街朝前走。两行路灯通往阿莱克林街,她的思绪和欲望也飞到了中央旅馆。他会在旅馆吗?会想着她吗?如果可能,她非扑进他的怀里让他大吃一惊不可,还要看看他的行李……想到这些,她呼吸急促了。到了卡蒙斯街广场,人们在悠闲地散步,在阴暗的树影下,有人坐在长椅上交头接耳;人们喝着凉水;黑暗的夜中玻璃橱窗和商店大门显得格外明亮;在街头缓慢的噪音中时而冒出报童的尖叫。 这时候,一个戴草帽的男人从她身边擦过,那人的意图太明显了,露依莎心里害怕。“我们最好回去吧。”她说。 然而,走到圣罗克街中段,戴草帽的人再次出现,而且几乎碰到了露依莎的肩膀,两只摇荡的眼睛望着她。 露依莎吓得魂不附体。鞋跟在人行道上发出清脆的“得、得”声。到了圣彼得·德·阿尔甘特拉街尽头时,草帽下面,在她脖子旁边,冒出一声不男不女的巴西口音: “姑娘,住在哪儿?” 她吓得赶紧抓住儒莉安娜的胳膊。 那声音又说: “别害怕,姑娘,住在哪儿?” “缺少教养的东西!”儒莉安娜喊了一声。 草帽立即消失在树影之中。 她们气喘嘘嘘地回到家里,露依莎恨不得大哭一场,精疲力尽,痛苦万分,瘫在双人沙发上。太大意了,夜晚带着女佣出去散步!疯了!失去了理智!这一天呀!她从上午回忆起来:午餐、和巴济里奥接着吻喝香槟、风流云雨,真不害羞!晚上还去莱奥波尔迪娜家、路上在阿尔托区又被人拦截!……她突然又想起在阿连特茹省为她工作,无时无刻不想她的若热……她用双手捂住脸,痛恨自己,眼睛湿润了。 但是,第二天早晨,她醒来后非常高兴。不过也为前一天所做的“傻事”而模模糊糊有点害羞,同样模糊的是不应当再去“天堂”的念头、担心或者预感。 然而,拼命促使她去“天堂”的欲望又为她提出种种理由:会让巴济里奥大失所望,今天不去就再也没有机会,这意味着从此一刀两断……再说,上午这么好的天气也召唤她到街上走走:晚上下了雨,炎热消退了;蓝天和阳光中透着清洗过的清爽和甜蜜。 11点半钟,她正沿着风车街往下走,看见了亚卡西奥顾问那令人肃然起敬的身影,沿着罗莎街慢悠悠走上来,手里拿着合上的阳伞,昂首挺胸。 他一看见她,立即加快脚步迎上去,深深地弯下腰说: “真是幸会!幸会!” “你好吗,顾问?见到你非常高兴!” “夫人阁下呢?我看你气色极佳!” 他打个庄重的手势把她让到左边,和她一起往前走。 “你一定会允许我陪伴你走一段路吧?” “当然,非常高兴。你最近在干些什么?我经常说起你……” “我去辛特拉了,亲爱的夫人。”他停住脚步:“你不知道吗?《新闻日报》详细报道了!” “从辛特拉回来以后呢?” 他马上回答道: “啊,一直很忙!忙得不可开交!完全陷入整理一些我的书必不可少的资料……”他停顿了一下,“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书名吧。” 露依莎记不全了。顾问便介绍了他这本著作的书名、目的、其中几章的题目以及用途:“葡萄牙主要城市风景录及其著名胜地。” “是一本指南,不过是科学性指南。可以举一例说明:阁下想去布拉甘萨:不看我这本书,很自然(我可以肯定地说)就不能享受当地的珍奇;读了我的书,你会参观最著名的建筑物、了解到丰富的背景资料,同时会过得非常愉快。” 露依莎几乎没有听他唠叨些什么,白色面纱后面那张脸一直莫名其妙地微笑着。 “今天天气太宜人了!”她说。 “宜人之至!简直是上帝创世之日。” “这儿很是凉爽!” 他们走进了圣彼得·德·阿尔甘特拉街,这里树木葱郁,散发出一股甘甜清新的气味;被雨水湿过的地面不见尘土,还稍稍有点潮湿;尽管阳光强烈,蓝天却显得轻飘而遥远。 于是,顾问谈起了夏季,说那时节如同火烤一样!他的餐厅在树荫下竟然到48度!48度!然而他马上又好心地为餐厅夏天的炎热开脱: “不过,那是因为朝南!就是这个原因!太朝南了。但是,现在真的不错了,修好了!” 他邀请她到下边的花园里转转。露依莎踌躇不决。顾问掏出怀表,举到远处,看了一会儿才说,还不到中午。他相信这块英国“阿尔塞纳尔”,怀表。“比瑞士表好得多”!他显出一副深沉的样子。 露依莎不想再走,但顾问那铿锵有力的声音似乎打消了她的念头。于是,虽然满心不乐意,还是跟他一步步走下了通往花园的台阶。“况且”,她想,“还来得及,可以乘马车去……” 两个人靠在栅栏上。透过铁栅之间的空隙,可以看见灰暗的屋顶沿坡排列下去,间或有几个围墙围起的院落,后院零零落落的树木干枯瘦小;远处,河谷一带,长方形的帕塞约公园树木葱郁,中间交叉着白色的沙土道。那边,东方街一座座房屋的正面死气沉沉,玻璃窗在强烈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白光;后面,阴森的高墙之内一片墨绿,只见附体神庙那惨黄色的方石,接着是其他零零落落的建筑,一直延伸到格拉萨山的上方,山上教会房屋林立,修道院和教堂塔楼的一排排小窗户在蓝天下显得雪白;更远处,佩尼亚宫粉刷过的围墙特别显眼,宫中的一排郁郁葱葱的树木历历在目。右边,矮胖、肮脏的城堡蹲在光秃秃的山顶;摩尔区和亚尔花麻区的房舍滑坡逶迤排下,弯弯曲曲,形成一个个夹角,一直蜿蜒到大教堂那两座老气横秋的笨重的钟楼下边。再往远处是阳光照耀下的一段河面,两片白帆在河面缓缓前行;另一边,被远方的空气染上蓝色的山丘脚下,一个小村落的房舍呈白垩色。城里沉闷的嘈杂声慢慢升上来,分不清是马车奔跑、牛车沉重的吱扭声,还是载货马车的金属叮当,时而冒出一声小贩尖利的叫卖声。 “多么雄伟的景象!”顾问加重语气说道,接着便滔滔不绝地赞扬起这座城市来,说它无疑是欧洲最美丽的城市之一,并且作为欧洲的大门,只有君士坦丁堡,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外国人对它羡慕之极。过去曾是庞大的商业中心。只是供水排水管道系统太糟糕,有关部门又疏于管理。 “尊敬的夫人,此事本该由英国人来管!”他感叹说。 然后,他马上后悔说出了这句不爱国的话,发誓说这不过是一种“说法”。他希望国家独立,如果需要,还愿为它献身;英国人不行,西班牙人也不行!“夫人,只有我们!”他又用庄重的语气补充说,“还有上帝!” “这条河多漂亮!”露依莎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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