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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颠仙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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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制周颠仙人传】 颠人周姓者,自言南昌属郡建昌人也。年一十四岁,因患颠疾,父母无暇,常拘于是。颠入南昌,乞食于市,岁如常。颠如是更无他往。 元至正间,失记何年,忽入抚州一次,未几,仍归南昌。有时施力于市户之家,日与俦人相杂,暮宿闾阎之下。岁将三十余,俄有异词。凡新官到任,必谒见而诉之。其词曰:“告太平。”此异言也。何以见?当是时,元天下承平,将乱在迩,其颠者故发此言,乃曰“异词。” 不数年,元天下乱,所在英雄据险,杀无宁日。其称伪汉陈友谅者,帅乌合之众以入南昌,其颠者无与语也。未几,朕亲帅舟师复取南昌,城降。朕抚民既定,归建业,于南昌东华门道左见男子一人拜于道旁。朕谓左右曰:“此何人也?”左右皆曰:“颠人。”朕三月归建业,颠者六月至。朕亲出督工,逢颠者来谒,谓颠曰:“此来为何?”对曰:“告太平。”如此者朝出则逢之,所告如前。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务以此言为先。有时遥见以手入胸襟中,似乎讨物,以手置口中。问其故,乃曰:“虱子”。复谓曰:“几何?”对曰:“二三斗。”此等异言大概。知朕之不宁,当首见时,即言:“婆娘反。”又乡谈中常歌云:“世上甚么动得人心,只有胭脂胚粉动得婆娘嫂。”里人及问其故,对曰:“你只这般,只这般。”每每如此,及“告太平。” 终日被此颠者所烦,特以烧酒醉之。畅饮弗醉,明日又来,仍以虱多为说。于是制新衣易彼之旧衣。新衣至,朕视颠者旧裙腰间藏三寸许菖蒲一茎,谓颠者曰:“此物何用?”对曰:“细嚼,饮水,腹无痛。”朕细嚼,水吞之。是后颠者日颠不已,命蒸之。初以巨缸覆之,令颠者居其内,以五尺围芦薪缘缸煅之。薪尽火消,揭缸而视之,俨然如故。是后复蒸之,以五尺围芦薪一束半,以缸覆颠者于内,周遭以火煅之。烟消火灭之后,揭缸而视之,俨然如故。又未几特以五尺围芦薪两束半,以缸覆颠者于内煅炼之。薪尽火消之后,揭缸视之,其烟凝于缸底若张绵状,颠者微以首撼撼,小水微出,即醒无恙。 命寄食于蒋山寺,主僧领之。月余,主僧来告,颠者有异状,与沙弥争饭,遂怒不食,今半月矣。朕奇之。明日,命驾亲往询视之。至寺,遥见颠者来迓,步趋无艰,容无饥色,是其异也。因盛殽羞,同享于翠微亭。膳后,密谓主僧曰:“令颠者清斋一月,以视其能否。”主僧如朕命,防颠者于一室。朕每二日一问,问至二十三日,果不饮膳,是出凡人也。朕亲往以开之。诸军将士闻是,争取酒殽以供之。大饱弗纳,所饮食者尽出之。良久,召至,朕与共享食如前,纳之弗出。酒过且酣,先于朕归道旁侧道右边待朕至。及朕至,颠者以手画地成圈,指谓朕曰,“你打破一桶,再做一桶。”发此异言。当是时,金陵村民闻之,争邀供养。一日逢后生者,俄出异词:“噫!教你充军便充军。”又闲中见朕,常歌曰:“山东只好立一个省。” 未几,朕将西征九江,特问颠者曰,“此行可乎?”应声曰:“可。”朕谓颠者曰:“彼已称帝,今与彼战,岂不难乎?”颠者故作颠态,仰面视屋上。久之,端首正容,以手拂之曰:“上面无他的。”朕谓曰:“此行偕往可乎?”曰:“可。”询毕,朕归。其颠者以平日所持之拐擎之,急趋朕之马前,摇舞之状若壮士挥戈之势,此露必胜之兆。后兵行带往。至皖城,无风,舟师艰行,遣人问之,颠乃曰:“只管行,只管有风。无胆不行,便无风。”于是诸军上牵以舟薄岸,泝流而上,不二三里,微风渐起;又不十里,大风猛作,扬帆长驱,遂达小孤。朕曾谓相伴者曰:“其颠人无正语,防闲之。尚有谬词来报焉。”当中江,豚戏水,颠者曰:“水怪见前,损人多。”伴者来报,朕不然其说。颠果无知,弃溺于江中。至湖口,失记人数约有十七八人。将颠者领去湖口小江边,意在溺死,去久而归,颠者同来。问命往者:“何不置之死地,又复生来?”对曰:“难置之于死。”语未既,颠者猝至,谓朕欲食。朕与之。食既,颠者整顿精神、衣服之类,若远行之状。至朕前,鞠躬舒项,谓朕曰:“你杀之。”朕谓曰:“被你烦多,杀且未敢,且纵你行。”遂茹糗粮而往。去后莫知所之。 朕于彭蠡之中大战之后回江上,星列水师以据江势。暇中试令人往匡庐之下、颠者所向之方询土居之民,要知颠者之有无。地荒人无,惟太平宫侧草莽间一民居之。以颠者状云之,谓民人曰:“是曾见否?”对曰:“前者,俄有一瘦长人物初至我处,声言‘好了,我告太平来了。你为民者用心种田。’语后,于我宅内不食半月矣。”深入匡庐,无知所之。 朕战后归来。癸卯,围武昌。甲辰,平荆楚。乙巳,入两浙。戊申,平吴越,下中原、两广、福建,天下混一。 洪武癸亥八月,俄有赤脚僧名觉显者至。自言于匡庐深山岩壑中见一老人,使我来谓大明天子有说。问其说,乃云:“国祚。”殿廷仪礼司以此奏。朕思方今虚诳者多,朕驭宇内,至尊于黔黎之上,奉上下于两间,善听善见恐贻民笑,故不见不答。是僧伺候四年,仍往匡庐。意在欲见,朕不与见,但以诗二首寄之。去后二年,以便人询之果曾再见否,其赤脚者云:“不复再见。” 又四年,朕患热症,几将去世。俄,赤脚者至,言天眼尊者及周颠仙人遣某送药至。朕初又不欲见,少思之:既病,人以药来,虽其假,合见之。出与见,惠朕以药。药之名,其一曰温良药两片,其一曰温良石一块。其用之方,金盒子盛着,背上磨着,金醆子内吃一醆便好。朕遂服之。初无甚异,初服在未时,间至点灯时,周身肉内搐掣,此药之应也。当夜病愈,精神日强一日。服过二番,乃闻有菖蒲香醆,底有砂丹沉坠,鲜红异世有者。其赤脚僧云:“某住天池寺,去岩有五里余。俄,有徐道人来言竹林寺见请,往视之。某与同往,见天眼尊者坐竹林寺中。少顷,一披草衣者入。某谓天眼曰:‘此何人也?’对曰:‘此周颠是也。方今人主所询者,此人也。即今人主作热,尔当送药与服之。’天眼更云:‘我与颠者和人主诗。’某问曰:‘诗将视看?’对曰:‘已写于右上。’某于石上观之,果有诗二首。”朕谓赤脚曰:“还能记乎?”曰:“能。”即命录之。初见其诗粗俗,无韵无联,似乎非诗也。及遣人诣匡庐召致之,使者至,杳然矣。朕复以是诗再观,其词其字皆异寻常,不在镌巧,但说事耳。国之休咎存亡之道已决矣,故纪之以示后人。 天眼尊者诗曰: 圣主祥瑞合天基,如影随形总是痴。 奉天门下洪福大,生灵有难不肯依。 非非相处方出定,金轮积位四海居。 明君有道乾坤广,等闲一智声如雷。 周颠仙人诗曰: 初见圣主应天基,一时风采一时痴。 逐片俱来箍一统,浩大乾坤正此时。 人君自此安邦定,齐天洪福谢恩驰。 我王感得龙颜喜,大兴佛法当此时。 群仙古诗: 匡庐之巅有深谷,金仙弟子岩为屋。 炼丹利济几何年,朝耕白云暮种竹。 御赞赤脚僧诗曰: 跣足殷懃事有秋,苦空颠际孰为俦。 愆消累世冤魂断,幻脱当时业海愁。 方广昔闻仙委迹,天池今见佛来由。 神怜黔首增吾寿,丹饵来临久疾瘳。 御制祭天眼尊者、周颠仙人、徐道人、赤脚僧文: 昔者其色相空万物而空。万法外,色相而难之,以存一灵。斯若是,历苦劫于无量。今者神神妙用,幽隐于庐岳,独为朕知而济朕难。然朕终不忘于利济之恩,当以礼谢。虽然,神已灵妙不测矣,寻常无碍于上下,逍遥乎两间,周游乎八极。玩阅人情,猝然礼至,杳然弗应,岂不为世所嗤!故先期京师,已告诸祠,又遣使至庐岳之下,祷于庐岳之神,方以礼进,礼不过谢而已矣。今世之人知幽明之理者鲜矣,敢请倐然而显,倐然而隐,使善者慕而不得,恶者身而难亲,岂不有补于世道者欤! 谨按:语云:“神仙有无何杳茫,天下岂有神仙,尽妖妄耳。”今观国初周颠仙之事,则又历历皆实,有不可尽以为诬者。要之天地间自有一种仙风道骨,但仙凡隔路,不可力致而强为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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