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綜發凡_梦远书城

發凡

　　唐宋以來作者，長短句每别為一編，不入集中，以是散佚最易。常熟吴氏訥彙有《宋元百家詞》，抄傳絕少，未見全書。近日毛氏晉刻有汲古閣《六十家宋詞》，頗有裨于學者。是編所錄，半屬抄本，白門則借之周上舍雪客、黄徴士俞邰，京師則借之宋員外牧仲、成進士容若，吴下則借之徐太史健菴，里門則借之曹侍郎秋岳，餘則汪子晉賢購諸吴興藏書家，互為參定。

　　其已經選輯者：

　　南唐二主詞集一卷
　　馮延巳《陽春錄》一卷
　　潘閬《逍遥詞》一卷
　　林逋《和靖先生集》詞
　　晏殊《珠玉詞》一卷
　　歐陽修《六一居士》詞三卷
　　王安石《半山老人詞》一卷
　　晏幾道《小山詞》二卷
　　張先《子野詞》一卷
　　柳永《樂章集》九卷
　　蘇軾《東坡居士詞》二卷
　　黄庭堅《琴趣外篇》二卷
　　秦觀《淮海詞》三卷
　　晁補之詞一卷
　　陳師道《後山長短句》二卷
　　李之儀《姑溪集》詞二卷
　　賀鑄《東山寓聲樂府》三卷
　　毛滂《東堂詞》二卷
　　杜安世詞一卷
　　黄裳《演山集》詞二卷
　　葛勝仲《丹陽詞》一卷
　　周紫芝《竹坡居士樂府》三卷
　　謝逸《溪堂詞》》一卷
　　謝薖《竹友詞一卷
　　葛郯《信齋詞》一卷
　　廖行之《省齋詩餘》
　　周邦彦《清真集》三卷
　　晁端禮《閑齋琴趣外篇》一卷
　　徐伸《青山樂府》一卷
　　吕渭老詞一卷
　　徐積《節孝集》附詞
　　陳瓘《了齋詞》一卷
　　王安中《初寮集》詞一卷
　　向子諲《酒邊集》四卷
　　蔡伸友《古詞》一卷
　　王庭珪《盧溪詞》二卷
　　葉夢得《石林詞》一卷
　　王之道《相山居士詞》二卷
　　向鎬《樂齋詞》二卷
　　沈瀛《竹齋詞》一卷
　　劉弇《雲龍集詞》一卷
　　汪藻《浮溪文粹》附詞
　　趙師俠《坦菴長短句》一卷
　　陳與義《無住詞》一卷
　　劉一止《苕溪詞》一卷
　　趙長卿《惜香樂府》十卷
　　王灼《頤堂詞》一卷
　　張綱《華陽老人長短句》
　　岳珂《金陀粹編家集》附詞
　　張元幹《蘆川詞》一卷
　　鄧肅《栟櫚集詞》一卷
　　劉子翬《屏山集》附詞
　　張掄《蓮社詞》一卷
　　朱敦儒《樵歌》三卷
　　曾覿《海野詞》一卷
　　楊無咎《逃禪詞》三卷
　　侯寘《孏窟詞》一卷
　　曾惇詞一卷
　　朱雍《梅詞》一卷
　　辛棄疾《稼軒樂府》十二卷
　　范成大《石湖詞》一卷
　　黄公度《知稼翁詞》一卷
　　葛立方《歸愚詞》一卷
　　張孝祥《于湖詞》一卷
　　程垓《書舟雅詞》二卷
　　韓元吉《焦尾集詞》一卷
　　周必大《近體樂府》一卷
　　倪偁《綺川詞》一卷
　　姚述堯《簫臺公餘詞》一卷
　　京鏜《松坡居士樂府》一卷
　　朱熹《晦庵詞》一卷
　　洪适《盤洲集詞》二卷
　　吴儆《竹洲詞》一卷
　　楊萬里《誠齋樂府》一卷
　　李處全《晦庵詞》一卷
　　丘崈《文定公詞》一卷
　　羅願《鄂州小集》附詞
　　劉克莊《後村别調》一卷
　　趙彦端《介庵詞》四卷
　　管鑑《養拙堂詞》一卷
　　張鎡《玉照堂詞》一卷
　　劉擬《招山集樂章》
　　程泌《銘水集詞》一卷
　　王千秋《審齋詞》一卷
　　姜夔《白石詞》一卷
　　陸游《渭南集詞》二卷
　　陳亮《龍川集詞》二卷
　　劉過《龍洲詞》一卷
　　楊炎《西樵語業》一卷
　　張輯《東澤綺語債》一卷
　　謝懋《静寄居士樂章》二卷
　　黄機《竹齋詩餘》一卷
　　劉鎮《隨如百詠》
　　吴禮之《順受老人詞》五卷
　　許棐《梅屋詩餘》一卷
　　戴復古《石屏詞》一卷
　　毛幵《樵隠詞》一卷
　　洪咨夔《平齋詞》一卷
　　郭應祥《笑笑詞》一卷
　　盧祖臯《蒲江詞》一卷
　　高觀國《竹屋癡語》一卷
　　史達祖《梅溪詞》二卷
　　汪莘《方壺存稿詞》二卷
　　吴潜《履齋詩餘》三卷
　　李昴《英文溪詞》一卷
　　趙以夫《虚齋樂府》二卷
　　陳經國《龜峰詞》一卷
　　方岳《秋厓先生小稿詞》四卷
　　張榘《芸窗詞》一卷
　　洪瑹《空同詞》一卷
　　方千里《和清真詞》一卷
　　楊澤民《續和清真詞》一卷
　　盧炳《哄堂詞》一卷
　　沈端節《克齋詞》一卷
　　黄昇《散花庵詞》一卷
　　嚴羽《滄浪集》附詞
　　王以寧詞一卷
　　吴文英《夢窗甲乙丙丁稿》四卷
　　蔣捷《竹山詞》一卷
　　陳允平《日湖漁唱》二卷
　　周密《草窗詞》二卷
　　王沂孫《碧山樂府》二卷
　　張炎《玉田詞》二卷
　　石孝友《金谷遺音》一卷
　　林正大《風雅遺音》四卷
　　張矩《梅淵詞》
　　陳德武《白雪遺音》一卷
　　文天祥《文山集詞》一卷
　　王鼎翁遺集附詞
　　何夢桂《潜齋詞》一卷
　　惠洪《石門文字禪》附詞
　　葛長庚《海璚詞》二卷
　　李清照《漱玉集》一卷
　　朱淑真《斷腸集》一卷
　　韓玉《東浦詞》一卷
　　段克己《遯齋樂府》一卷
　　段成己《菊軒樂府》一卷
　　元好問《遺山樂府》二卷
　　許衡《魯齋集》附詞
　　程鉅夫《雪樓集詞》一卷
　　王惲《秋澗集詞》四卷
　　趙孟頫《松雪詞》一卷
　　劉因《樵庵詞》一卷
　　汪宗臣《紫岩集》附詞
　　吴澄《草廬詞》一卷
　　虞集道《園學古錄詞》一卷
　　宋褧《燕石集詞》一卷
　　劉詵《桂隠集》附詞
　　曹伯啟《漢泉漫稿詞》一卷
　　許有壬《圭塘小藁詞》一卷
　　薩都拉《雁門集詞》一卷
　　張翥《蜕岩詞》二卷
　　袁易《静春詞》一卷
　　沈禧《竹窗詞》一卷
　　洪希文《續軒渠集詞》一卷
　　張可久《小山樂府》二卷
　　喬吉《惺惺老人樂府》一卷
　　張埜《古山樂府》一卷
　　倪瓚《清閟閣詞》一卷
　　顧瑛《玉山璞》附詞
　　陶宗儀《南村集》附詞
　　邵亨貞《蟻術詞選》四卷
　　凌雲翰《柘溪集詞》一卷
　　王行《半軒集詞》一卷
　　張雨《貞居詞》一卷

　　——凡百六十餘家。

　　雖已覽觀，未入選者，楊杰《無為集》、徐經孫《文惠集》、徐鹿卿《清正集》、魏了翁《鶴山詞》，王義山《稼軒類稿》，又《順齋樂府》、《虚靖真君詞》《洞玄珠玉集》，凡八家。

　　藏書家編目錄詞集多不見收，惟莆田陳氏《書錄解題》論其大畧。鄱陽馬氏采入《通考》。志中所載晁冲之《具茨集》、王觀《冠柳集》、趙令畤《聊復集》、蘓庠《後湖集》、万俟雅言《大聲集》、陳克《赤城詞》、康與之《順菴樂府》、趙鼎《得全居士集》、劉光祖《鶴林詞》、左譽《筠菴長短句》、姚寬《西溪居士樂府》、蘇泂《泠然閣集》、嚴仁《清江欸乃詞》、孫惟信《花翁詞》、魏子敬詞、王武子詞、李洪兄弟《花萼集》、吴激《東山集》、蔡松年《蕭閑公集》，舊本散失，未經寓目，或詩集雖在，而詞則闕如，僅於選本中錄其一二。至于汪元量《水雲詞》、蔡柟《浩歌集》、黄人傑《可軒曲林》、黄定《鳳城詞》、曹冠《燕喜集》、馬寧祖《退圃詞》、吴鎰《敬齋詞》、袁去華詞、侯延慶《退齋詞》、黄談《澗壑詞》、林淳《定齋詩餘》、鄧元《漫堂集》、王大受《近情集》、張孝忠《野適堂詞》、劉德秀《默軒詞》、鍾將之《岫雲詞》、徐得之《西園鼓吹》、李叔猷《東老詞》、方信儒《好菴游戲》、陳從古《洮湖詞》、韓子耕《蕭閒詞》，隻字未見，此外軼者尚多。海内收藏之家，或有存本，倘許借觀，願仿曾氏雅詞之例，别為拾遺，附于卷末。

　　世人言詞必稱北宋，然詞至南宋始極其工，至宋季而始極其變。姜堯章氏最為傑出，惜乎《白石樂府》五卷，今僅存二十餘闋也。《東澤綺語》傳亦寥寥。至施乘之、孫季蕃，盛以詞鳴，沈伯時《樂府指迷》亦為矜譽。今求其集，不可復覩。周公謹、陳君衡、王聖與集雖抄傳，公謹賦西湖十景，當日屬和者甚衆，而今集無之。《花草粹編》載有君衡二詞，陸輔之《詞旨》載有聖與《霜天曉角》等調中語，均今集所無。至張叔夏詞集，晉賢所購，合之牧仲員外、雪客上舍所抄，暨常熟吴氏《百家詞》本，較對無異，以為完書。頃吴門錢進士宫聲相遇都亭，謂家有藏本，乃陶南村手書，多至三百闋。則予所見猶未及半，「漏萬」之譏，殆不免矣。

　　古詞選本，若《家宴集》、《謫仙集》、《蘭畹集》、《復雅歌辭》、《類分樂章》、《群公詩餘後編》、《五十大曲》、《萬曲類編》及《草窗周氏選》，皆軼不傳，獨《草堂詩餘》所收最下最傳。三百年來，學者守為《兔園冊》，無惑乎詞之不振也。

　　是集兼采趙弘基《花間集》、黄昇《花庵絕妙詞》、《中興以來絕妙詞》、陳景沂《全芳備祖樂府》、元好問《中州樂府》、彭致中《鳴鶴餘音》、鳳林書院《元詞樂府補題》、許有孚《圭塘欸乃集》、顧梧芳《尊前集》、楊慎《詞林萬選》、陳耀文《花草粹編》、沈際飛《草堂詩餘廣集》、茅映《詞的》、卓人月《詞統》諸書，務去陳言，歸于正始。至如曾慥《樂府雅詞》、《天機餘錦》采入《花草粹編》，趙粹夫《陽春白雪集》見李開先《小山樂府後序》，則諸書嘉隆間猶未散軼，而《天機碎錦》、《片玉珠璣》二集，聞江都藏書家有之。又如《百一選曲》、《太平樂府》、《詩酒餘音》、《仙音妙選》、《樂府新聲》、《樂府群珠》、《樂府群玉》、《曲海》之内，定有詞章可采，惜俱未之見也。

　　向客太原，見晉祠石刻多北宋人唱和詞，而平遥縣治西古寺廡下，有金人所作小令，勒石嵌壁，令工人搨回。經十餘年，簡之故簏，則已為鼠嚙盡。是集成，未克採入，深以為恨。計海内名山，苔龕石壁，宋元人留題長短句尚多。好事君子，惠我片楮，無異雙金也。

　　詞有當時盛傳久而翻逸者，遺珠片玉，往往見于稗官載紀。是編自《百川學海》、《古今小説》、《唐宋叢書》、曾氏《類説》、吴氏《能改齋漫錄》、阮氏《詩話總龜》、胡氏《苕溪漁隠叢話》、陶氏《説郛》、商氏《裨海》、陸氏《説海》、陳氏《秘笈》外，繙閲小説，又不下數十家。片詞足采，輒事筆疏，故多他選未見之作，庶幾一開生面，佐予討論。

　　編纂者，汪子而外，則安丘曹舍人升六、無錫嚴徴士蓀友、江都汪舍人季甪、宜興陳徴士其年、華亭錢舍人葆馚、吴江俞處士無殊、休寧汪上舍、周士季青、錢塘龔主事天石、同郡俞處士右吉、沈上舍融谷、繆處士天自、沈布衣覃九、葉舍人元禮、李徴士武、曾布衣分虎、沈秀才山子、柯孝廉翰周、浦布衣傅功暨門人周灊岳也。鏤版未竟，而錢、葉二君相繼奄逝，可為泫然。

　　詞人姓氏爵里，選家書法不一。先系爵後書名者，《花間集》、《中州樂府》體也；書字於官爵下者，《絕妙詞選》體也；書名者，《全芳備祖》體也；書字者，《草堂》體也。冠别字於姓名之前者，《鳳林書院》體也。至楊氏《詞林萬選》、陳氏《花草粹編》，或書名，或書字，或書别字，或書官，或書「集」，覽者茫然莫究其世次。甚有别本以朱三十五《樵歌》為秋娘作者，良可大噱。是集考之正史，參以地志、傳紀、小説，以集歸人，以字歸名，得十之八九。論世之功，柯子寓匏有焉。

　　周布衣青士隠於廛市，於書無所不闚，辨證古今字句音韻之譌，輒極精當。是集藉其校讎。如史梅溪綺羅香後闋「還被春潮晩急」，原係六字為句，草堂坊本脱去「晩」字，諸本因之。周晴川十六字令「眠，月影穿窗白玉錢」，原係「眠」字為句，選本譌作「明」字，遂以「明月影」為句。歐陽永叔《越溪春》結語「沈麝不燒金鴨，玲瓏月照梨花」，並係六字句，坊本譌「玲」為「冷」，「瓏」為「籠」，遂以七字五字為句。德祐太學生《祝英臺近》「那人何處，怎知道愁來不去」，譌「不」為「又。」一字之乖，全旨皆失，今悉為改正。他如蘇子瞻《念奴嬌》，則從《容齋隨筆》；汪彦章《點絳唇》，則從《能改齋漫錄》；王晉卿《燭影揺紅》，則從漫錄去其前闋；李后主《臨江仙》，則從《耆舊續聞》補其結語。其餘糾定，難更僕數。坊間雖有《圖譜》，倚聲者宜攷質焉。

　　四聲二十八調，各有其倫。柳屯田《樂章集》有同一曲名，字數長短不齊，分入各調者。姜石帚《湘月》詞注云：「此念奴嬌之鬲指聲也。」則曲同字數同，而《湘月》、《念奴嬌》調實不同，合之為一，非矣。詞固有一曲而各異其名者，是選悉依集本，不敢更易。審音者度無勿知，似不必比而同之也。

　　張子野弔林君復詩「烟雨詞亾草更青。」蔡君謨寄李良定詩「多麗新詞到海邊」，一篇之工，見之吟咏。「山抹微雲秦學士，露華倒影柳屯田」，「曉風殘月柳三變，滴粉搓酥左與言。」一句之工，形諸口號。當日風尚所存，甄藻自爾不爽。故是集多綴宋、元人評語，有明用修、元美諸家品騭容有未當，或置不錄焉。

　　宣、政而後，士大夫争為獻壽之詞，聯篇累牘，殊無意味。至魏華父，則非此不作矣。是集于千百之中止存一二，雖華甫亦置不錄也。

　　元人小曲，如乾荷葉、天淨沙、凭欄人、平湖樂（一名小桃紅）等調，平上去三聲並用，往往編入詞集。然按之宋詞，如戚氏、西江月、換巢鸞鳳、少年心、惜分釵、漁家傲（杜安世集中體）諸闋，已為曲韻濫觴矣。是集間有采錄，蓋倣楊氏《詞林萬選》之例，覽者幸勿以「詞曲混一」為訕。

　　言情之作，易流於穢，此宋人選詞多以雅為目。法秀道人語涪翁曰：「作艷詞當墮犂舌地獄。」正指涪翁一等體製而言耳。填詞最雅，無過石帚，《草堂詩餘》不登其隻字，見胡浩立春吉席之作，蜜殊咏桂之章，亟收卷中，可謂無目者也。甚而易静兵要寓聲于望江南，張用成《悟真篇》按調為《西江月》，詞至此亦不幸極矣。是集於黄九之作，去取特嚴，不敢曲徇後山之説。

　　宋人編集歌詞，長者曰「慢」，短者曰「令」，初無中調、長調之目。自顧從敬編《草堂詞》，以臆見分之，後遂相沿，殊屬牽率。

　　嵗在癸丑，舍舘京師宣武門右，與葆馚舍人户庭相望。予輯是書，葆馚輯《詞輭》，辨晰體製，以字數多寡為先後，最為精密，計一千調，編為三十卷。比年聞更增益。予所見《鳴鴆餘音》、《洞玄金玉集》及他抄本，曲調異同，《詞輭》未經采入者，約又百餘，惜未遑郵寄。今葆馚逝矣，遺書在笥，雕刻無期，誠倚聲家之闕事也。

　　花間體製，調即是題，如《女冠子》則詠女道士，《河瀆神》則為送迎神曲，《虞美人》則詠虞姬是也。宋人詞集，大約無題，自《花庵》、《草堂》增入「閨情」、「閨思」、「四時景」等題，深為可憎，今俱準集本刪去。

　　明初作手，若楊孟載、高季廸、劉伯温輩，皆温雅芊麗，咀宫含商。李昌祺、王達善、瞿宗吉之流，亦能接武。至錢唐馬浩瀾以詞名東南，陳言穢語，俗氣薫入骨髓，殆不可醫。周白川、夏公謹諸老間有硬語，楊用修、王元美則强作解事，均與樂章未諧。然三百年中，豈無合作，當遍搜文集，發其幽光，編為二集，繼是編之後。

　　《古今詞話》一書，博訪未得。詞人瑣事，散見各家詩話及傳記小説中，捃拾需時，是集未能附綴，將仿孟棨《本事詩》、計敏夫《唐詩紀事》别為一集，以資談柄。近吴江徐徴士電發著《詞苑叢譚》一書，可云先獲我心，當讓其單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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