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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傳聞雜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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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於「天之將喪斯文」下,便言「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則是文之興喪在孔子,與天為一矣。蓋聖人德盛,與天為一,出此等語,自不覺耳。孟子地位未能到此,故曰:「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聽天所命,未能合一(明道雲)。 或問明道先生,如何斯可謂之恕?先生曰:「充擴得去則為恕。」「心如何是充擴得去底氣象?」曰:「天地變化草木蕃。」「充擴不去時如何?」曰:「天地閉,賢人隱。」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孟子曰:「難言也。」明道先生雲:「隻他道個難言也,便知這漢肚裏有爾許大事。若是不理會得底,便撐拄胡說將去。」 橫渠嚐言:「吾十五年學個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學不成,有多少病在。」明道嚐曰:「吾學雖有所受,天理二字卻是自家體貼出來。」 陝西曾有議欲罷鑄銅錢者,以謂官中費一貫鑄得一貫為無利。伊川曰:「此便是公家之利。利多費省,私鑄者眾;費多利薄,盜鑄者息。盜鑄者息,權歸公上,非利而何。」又曾有議解鹽鈔欲高其價者,增六千為八千。伊川曰:「若增鈔價,賣數須減。鹽出既眾,低價易之,人人食鹽,鹽不停積,歲入必敷。」已而增鈔價,歲額果虧,減之而歲入溢。溫公初起時,欲用伊川。伊川曰:「帶累人去裏。使韓、富在時,吾猶可以成事。」後來溫公欲變法,伊川使人語之曰:「切未可動著役法,動著即三五年不能得定疊去。」未幾變之,果紛紛不能定。 溫公作《中庸解》,不曉處闕之,或語明道。明道曰:「闕甚處?」曰:「如強哉矯之類。」明道笑曰:「由自得裏,將謂從天命之謂性處便闕卻?」 明道嚐論呂微仲曰:「宰相,呂微仲須做,隻是這漢俗。」 明道先生善言《詩》,他又渾不曾章解句釋,但優遊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處。「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曷雲能來?」思之切矣。終曰:「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歸於正也。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此一句如何?」謝子曰:「吾昔亦曾問伊川先生,曰:『此一句淺近,不如「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最親切有滋味。然須是體察得理義之悅我心,真個猶芻豢始得。』」明道先生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非聖人之言也,心安得有出入乎。」 問莊周與佛如何?伊川曰:「周安得比他佛?佛說直有高妙處,莊周氣象大,故淺近。如人睡初覺時,乍見上下東西,指天說地,怎消得恁地?隻是家常茶飯,誇逞個甚底?」 吾曾曆舉佛說與吾儒同處問伊川先生,曰:「恁地同處雖多,隻是本領不是,一齊差卻。」 謝子與伊川別一年,往見之。伊川曰:「相別又一年,做得甚工夫?」謝曰:「也隻去個矜字。」曰:「何故?」曰:「子細檢點得來,病痛盡在這裏。若按伏得這個罪過,方有向進處。」伊川點頭,因語在坐同誌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 問有鬼神否?明道先生曰:「待向你道無來,你怎生信得及?待向你道有來,你且去尋討看。」 謝子曰:「吾嚐習忘以養生。」明道曰:「施之養生則可,於道則有害。習忘可以養生者,以其不留情也。學道則異於是。必有事焉而勿正,何謂乎?且出入起居,寧無事者?正心待之,則先事而迎。忘則涉乎去念,助則近於留情。故聖人心如鑒,孟子所以異於釋氏,此也。」 苗履見伊川,語及一武帥。苗曰:「此人舊日宣力至多,今官高而自愛,不肯向前。」伊川曰:「何自待之輕乎?位愈高則當愈思所以報國者。饑則為用,飽則揚去,是以鷹犬自期也。」 二十年前往見伊川(一本作伯淳),伊川曰:「近日事如何?」某對曰:「天下何思何慮?」伊川曰:「是則是有此理,賢卻發得太早在。」伊川直是會鍛煉得人,說了又恰道,恰好著工夫也。 明道初見謝,語人曰:「此秀才展托得開,將來可望。」每進語相契,伯淳必曰:「更須勉力。」 昔伯淳教誨,隻管著他言語。伯淳曰:「與賢說話,卻如扶醉漢,救得一邊,倒了一邊,隻怕人執著一邊。」明道先生坐如泥塑人,接人則渾是一團和氣。 正叔視伯淳墳,嚐侍行,問佛儒之辨。正叔指牆圍曰:「吾儒從裏麵做,豈有不見。佛氏隻從牆外見了,卻不肯入來做,不可謂佛氏無見處。」 學者先學文,鮮有能至道。至如博觀泛覽,亦自為害。故明道先生教餘嚐曰:「賢讀書,慎不要尋行數墨。」 謝子見河南夫子,辭而歸,尹子送焉,問曰:「何以教我?」謝子曰:「吾徒朝夕從先生,見行則學,聞言則識。譬如有人服烏頭者,方其服也,顏色悅澤,筋力強盛,一旦烏頭力去,將如之何?」尹子反以告夫子,夫子曰:「可謂益友矣。」 昔錄《五經》語作一冊,伯醇見,謂曰:「玩物喪誌。」 明道見謝子記問甚博,曰:「賢卻記得許多。」謝子不覺身汗麵赤。先生曰:「隻此便是惻隱之心(惻然有隱於心)。」 伯醇謂正叔曰:「異日能尊師道,是二哥。若接引後學,隨人才成就之,則不敢讓。」 伯醇常談《詩》,並不下一字訓詁,有時隻轉卻一兩字,點(平聲)掇地念過,便教人省悟。石曰:「古人所以貴親炙之也。」 邢七雲:「一日三點檢。」伯醇曰:「可哀也哉!其餘時多會甚事?蓋仿三省之說錯了,可見不曾用功。」又多逐人麵上說一般話,伯醇責之。邢曰:「無可說。」伯醇曰:「無可說,便不得不說。」 張橫渠著《正蒙》時,處處置筆硯,得意即書。伯醇雲:「子厚卻如此不熟。」 或舉伯醇語雲:「人有四百四病,皆不由自家,則是心須教由自家。」伊川與君實語,終日無一句相合;明道與語,直是道得下。 堯夫《易》數甚精。自來推長曆者,至久必差,惟堯夫不然,指一二近事,當麵可驗。明道雲:「待要傳與某兄弟,某兄弟那得工夫?要學,須是二十年功夫。」明道聞說甚熟,一日因監試無事,以其說推算之,皆合,出謂堯夫曰:「堯夫之數,隻是加一倍法,以此知《太玄》都不濟事。」堯夫驚撫其背,曰:「大哥你恁聰明!」伊川謂堯夫:「知《易》數為知天?知《易》理為知天?」堯夫雲:「須還知《易》理為知天。」因說今年雷起甚處。伊川雲:「堯夫怎知某便知?」又問甚處起,伊川雲:「起處起。」堯夫愕然。他日,伊川問明道曰:「加倍之數如何?」曰:「都忘之矣。」因歎其心無偏係如此。 舉明道雲:「忠恕兩字,要除一個除不得。」 明道語雲:「病臥於床,委之庸醫,比於不慈不孝。事親者,亦不可不知醫。」伯醇先生雲:「別人吃飯從脊皮上過,我吃飯從肚裏去。」 範夷叟欲同二程去看幹地黃。明道率先生,先生以前輩為辭。明道雲:「又何妨?一般是人。」 ──右三十七條見《上蔡語錄》(謝良佐,字顯道,二先生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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