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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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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女列传 魏宫人 宫女费氏 吴奎妻张氏 吴信妻王氏 女子张氏 李氏姑媳 罗田女子王氏 尹熙华妻 中洲二烈 叶汝𦶙妻王氏 章烈妇金氏 俞烈妇 青镂 潘鹏妻杨氏、妾徐氏 谢荐妻张氏 易为升妻汪氏 宗正妻 斯曰福妻黄氏 张綖妻 吴光扆妻谢氏 丹阳妇来氏 蒋氏女 莫氏妇、李氏妇 永嘉王氏女 塘桥女子 麦名世女大姑 琼秀、瑶芳 朱氏 利氏女 ▼魏宫人,年少有姿色。闯贼入城,诸宫人逃窜未尽,皆为贼所拦入。魏宫人前后奔跑,大叫曰:“贼入大内,必来净宫,奴辈定遭毒手。若等有志气者,早寻道路,免致受辱!”哭叫数番,遂跃入内河死之。顷刻间,诸宫嫔同跳入河,死者五十余人。 ▼宫女费氏,年可十五、六,闻贼入宫,忙迫投井。井枯水浅,贼至视井中有人,使人下,挟之起。贼见其美,互相争夺。费氏厉声曰:“我乃长公主,众人不得无礼!何不见我若主!”拥见李自成。自成令诸宫人识认,知非公主;赏贼将罗。罗携女出,女又曰:“婚姻大事,不可造次,须择吉行之!”罗择吉日,乃行合巹礼。是夜,设席痛饮;费氏暗藏利刃,俟贼醉,断贼喉,即自刭死。自成叹其贞烈,令收葬之。 ▼长班吴奎妻张氏,有殊色。夫外出,其家为一贼所据,夜乃强淫之。更深,闻有叫门者,乃其夫也;妇乃潜起开门,贼正鼾齁睡,夫妇持刀刺杀之,挟其资遁。前遇一井,张氏谢夫曰:“妾已失身,不能事君矣!”遂投井死。 ▼吴信妻王氏,世居齐化门东,开紬缎铺。王色丽而性刚,闯贼数人入其家,捆信拷打,勒银千两,箠楚之声,人不堪听;其妻闭门自缢。一贼潜进内室,排闼而入,解王氏使甦,强拉淫之;王氏死挣不得脱,贼强纳其舌,王氏故纳之,咬落其舌。贼负创大怒,以刀剚其腹,贯胸而死。贼口流血,数日不得饮食,死之。 ▼京城外女子张氏,被掳。贼爱其美,将强淫之;曰:“我渴甚,幸斟水饮我!”贼信之,往深潭汲水,挟女子同行;方以瓦甑汲水,女从后奋力挤之,贼堕潭,女子得脱。 ▼李氏,姑媳二人寡居。闯贼一骑入其家,索酒食,调少妇;少妇曰:“远来必饥!”烧火煮饭,先炙酒饮之。贼饥渴,罄二壶而醉,且睡去。姑媳二人烧滚水一锅——先咳嗽,试之不醒,乃缚其手足,以滚水泼之;贼大叫,头面糜烂而死。 ▼罗田女子王氏,适夫耿大纔三日,贼至;夫被杀,王氏大恸。其姑老而瞽,不能走。王氏恐被污,又恐瞽姑见刃于贼,遂扶瞽姑哭而出门;行半里,遇一深池,竟抱姑同跃池中溺死。 ▼固安尹熙华妻,遇贼被掳,贼欲淫之;妇曰“我从若,若必携我去;可惜我家池中金银悉弃之耳。若盍往取之!”妇导之至池,贼见池深,却步;妇遽前抱贼,借势一跌,二人直滚入池底。浮沈数次,妇抵死不放,与贼同死于水。 ▼中洲二烈,汤祖契妻赵氏,睢州人也;祖契他出。闯贼溃太康,比犯睢州;三月二十二日,城破,烈焰四起,赵氏见事急,嘱家人曰:“为我谢夫子,吾不能终事吾姑矣!”提一儿授侍妾曰:“汝善视之!”遂约发投缳,缳绝又赴井;家人复出之。时贼已露刃环视,叱妇人曰:“若要死,何不就我利刃!”氏叱之曰:“死贼!大兵至,尔亦旦夕人耳,敢吓我!”贼怒断其喉,发动目瞋移时。贼恨,屠其肠胃而去。 一武生董光泰妻崔氏,有姿色;贼欲挟之去。崔氏据地大骂,死不肯从。贼先断其手足,遂碎磔之。 ▼会稽王氏,叶汝𦶙妻也。汝𦶙举庚午乡试,鲁监国时为兵部职方司主事。丙戌兵败,汝𦶙与郑遵谦为儿女戚,虑祸及,潜窜至童坞;为地方人所蹙,赴水死之。其妻曰:“夫死,妾何倚!”与同沈于水。会有拯之者,汝𦶙死而王氏犹未瞑。王氏谢拯者曰:“义不独生!”据岸不肯起,为拯者强起之;乃复绝食七日而死。 ▼章烈妇金氏者,明遗将章钦臣妻也。鲁王遁,钦臣提兵入会稽山,屡欲解散;金氏曰:“散兵易,集兵难。鲁王在海上,万一有事,尔不可以不应!”后堕计被擒,夫妇俱获。见镇将,钦臣屈膝卑辞求活;金氏坐地笑曰:“委肉虎口而求生全,有是事乎?若屈膝奚为也!”曳之起。狱成,钦臣罪剐。金氏年少有姿色,给赏幕将;金氏曰:“妾义不受辱,愿从夫!”镇将曰:“尔夫罪死。”曰:“愿同死!”镇将曰:“尔夫罪剐。”曰:“愿同剐!”镇将曰:“癡妮子,剐可儿戏邪?”婉谕再三,金氏不之听。乃命夫妇同剐,以成其名。金氏色喜,趋赴市曹。钦臣先剐,金氏合眼念佛,不忍视。及剐金氏,割一刀,辄念佛号一句;截其乳,声乃大吼一声,始绝。行刑鞑子马某骂曰:“骚淫妇,装憨不肯嫁汉子,应万剐!”遂以刀刺其牝;金氏股夹住,死不可开。乃支解之,割其牝,传示观者;观者皆堕泪急走。次日,马鞑子于白日归,见烈妇立其门,猝然自倒;乃叫曰:“剐我是正法;刺我丑,奚为邪?”家人百禳之,不应;自捶其胸,呕血数升而死。 ▼俞烈妇,婺源人,为曹自强妇。北兵入婺源,掠俞氏,置马上;俞氏绐之曰:“我下马,稍收夫尸;有金珠埋后池,取之去!”兵纵之下马,辄掷身大恸,以首触石,流血被面,抱夫尸不放。北兵怒,杀之而去。 ▼青镂者,李成栋降清后,镇云间所宠妓也。及度岭,挈之行。亡几,收复广东,得大明印信五十余颗;成栋独取总督印,留几上。青镂以语激成栋曰:“公自是明朝大将,合该佩此!”言之不已。成栋怒诃曰:“吾岂不深念此,但患太夫人、夫人羁虎窟耳!”青镂咄啐,欲再言;成栋拔剑起曰:“再言及者,齿此剑!”青镂接剑伏地哭曰:“公若念太夫人、夫人在云间白刃下岌岌,犹戟齿缝肉。而贱妾侍公歌舞宴衎于此,致公归明无路、徇清被疑,何以生为!”立取剑自刎。成栋抱尸大恸曰:“我不如一女子!”明日,即衣冠,用总督印具疏迎永历于桂林。 ▼潘鹏为京城药室,妻杨氏、妾徐氏皆临清妓也。李贼入城,纵兵淫掠。徐与杨誓必死,乃取所有砒霜和酒,俟有变饮之。忽二贼刀仗拥入,鹏惶急跳脱。贼见二美,宛转求欢;徐取前酒置案,杨会其意;二贼喜,酌酒与徐。徐一饮而尽,甫饮不胜,倒床上,贼以为中酒;复引酌杨,杨曰:“妾不能饮,愿将军满饮此大杯!”顾有琵琶,杨为歌以侑之。二贼乐,各浮满数四,顷腹裂而死。鹏归,急以羊血灌徐,徐活;夜挈家移僻处。 ▼谢荐妻张氏,扬州人;二十四;乃归荐。荐读书不成,为胥吏。生子于朝、于宸、于陛,张以夫一经不继,痛励其子三;命名,张意也。巧慧,刺绣绝伦。 乙酉四月,清围扬州,城且陷,太守任民育缳死;张呼其次女希韫曰:“汝娣乡居,或无虑。妹尚幼,吾与汝奚归!”持诣井,驱希韫入,乃以身从之。次日屠城,三子皆被害。 ▼易为升,良乡人;妻汪氏。流贼至,欲犯之;汪不从,驾贼。贼断其一指,骂益厉;贼怒,竟取其首去。汪一儿,纔数月,婢陈氏抱之外走。道遇贼,被擒。儿见贼笑,贼喜,命贼妇子之。婢夜伺贼出,哭谓「易氏止此一子,乞怜而释归」!贼妇哀之,乃与儿钱帛,教婢抱儿入破屋深匿之。婢祝曰:“儿即有命,幸勿啼!”儿果勿啼。贼归索儿不得,至明竟去;婢遂以儿归,儿名「天祐」。 ▼宗正妻某氏,有殊色,闽人;通诗书。闽败,宗正走广州。广州又败,妻谓宗正曰:“无留发处矣。剃发令下,君宜自裁;妾请先之!”宗正犹豫,妻入室自经;宗正惊,脱之。而清兵入,繫宗正去;妻追至半途,触石死。宗正寻亦害。 ▼诸暨之孝义乡上林里儒士斯曰福,有妻黄氏,年少而美。丁亥,越义师败,犹零落出没于东白山。清兵往捣之,道经上林里,里中妇皆走匿榛莽中;曰福独后,遇清兵,兵以刃加曰福颈,责其言妇女匿处。曰福不与言,则杀曰福;遍搜棒莽,得黄氏,牵欲污之。黄计绐兵曰:“我欲入室护吾赀,便从尔去。若缓之,为他人所得矣!”兵释黄,随之去。过高崖,俯瞰大壑,悬十余仞;黄忽纵身跳下。兵急持之,不及,遂弃去。已反视,有老妪抱一儿,亦投崖下,一婢随之;兵骇,急去。明日尸浮,则联袂如相携;盖儿为黄儿、妪则儿乳母、婢则其侍婢也。 ▼张綖妻某氏,南直镇江人。綖为诸生,住京口。清兵方渡江,綖妻与妾云稍三人同被执。妻妾以好言善卒,因间脱其夫,约于前途相候;则身随二卒。抵暮入营中,二卒犯之,坚拒不受;卒亦困倦,睡去。妻妾中夜潜起,取卒刀,杀二卒,无觉者;带刀去。历诸营,会其夫于某所。及早,清兵觉,追及;三人皆自刭。 ▼谢氏,为诸生吴光扆妻,政和人也。清破城,光扆见杀;谢恐为所及,急走水坑,引刀自刭。未绝,邻人扶归。谢不欲生,以手触创;不食三日,竟死。 ▼丹阳妇来氏,失其夫姓名。为清兵所掳,励节不从乱。经龙潭驿,题诗于壁曰:“胡马长驱破简州,妾夫被戮子为囚!殷勤再拜江头水,护我微躯莫北流!”题毕,兵不知所言;因绐曰:“吾登舟而从!”方中流,拽此兵与共,溺水;兵亦死。 ▼蒋氏,常熟贫家女也。早失母,而弟幼、父瞽,蒋苦营朝夕,衣食不给;卒无有字之者。乙酉,清兵至;闻苏州破,氏即自经于室,瞽父不知;及持之,不救矣。 ▼李定国之围新会也,阅八月,清兵守之;食尽,杀人以食。有莫氏妇者,兵执其姑,欲杀食之;妇叩头请代,兵释姑,竟食妇。兵曰:“嫩妇殊胜老姑!”又有李氏妇者,兵欲食其夫,妇泣曰:“夫无子,食夫绝夫祀矣!幸留夫,氏请代以供一匕!”兵杀之;以首归其夫,使葬之。围解后,有人遇兵于途,遽拜之;兵愕曰:“吾何恩于若?”其人曰:“清明人各祭墓,吾父母及妻子皆在公腹。余何之?惟向公一洒泪耳!” ▼永嘉王氏女,年十七,嫁本县严金家。清兵掠之归,欲淫污,抵死不从;更百计诱之,终不得。兵怒,杀之。 ▼塘桥女子,非生塘桥,死塘桥之女也;未详姓氏。避清乱,过嘉兴之梅里塘桥。时有清兵守,甚残忍;以女美,夺之入其舟,家人畏去。欲强犯女,不可;因投水中胁之,女辞不改。提水数四,终不从,且大骂;兵怒,以刀触之,死水中。里人怜其贞,为礼忏三日。 ▼麦名世女大姑,广东番禺人,世居魁巷;未嫁。城陷,清卒入名世家,抽刀胁大姑;大姑迎刃曰:“自分必死,幸即杀之!”卒气沮,置之去。因告母曰:“留我不详,徒累母!”遽投井;母牵之不得。妹二姑,年十七;从之。名世妾杨氏,以裾繫其幼女,又从之。邻麦受年之妇,闻大姑之义,亦恐不自全,与其婢清吟皆从之:井中人几满。 ▼琼秀、瑶芳,江西宗室朱石虹之二女也。石虹以换授,为廉州府同知。清兵至廉,城陷;石虹去。二女同其姪妇廖氏,俱投井死。永历中,奉旨即于井上表坊,赐「一时三烈」四字。时礼曹严炜以诗记事,有「壮士寒风歌易水,美人尺水傲西山」之句。 ▼朱氏,南昌宗室女,归刘生为妾。宗室女故,不为人妾;以贫故,为刘生妾而讳之。刘生故有妻吴氏,相安无谪室。戊子,金声桓反清为明守;兵乱,生以二妇入山避兵。遇暴卒,生走去;卒逼朱,朱骂不从,投东溪,卒投刃杀之。而吴氏赴南坡池死。傅鼎铨被繫待死,闻而为之歌。 ▼利氏女,父应昌,新会诸生;未嫁。丙戌,清兵入邑,应昌出走,有瞽妪与女俱。卒犯女,女故好颜顾卒,且劳苦卒:“吾未有所归,愿依终身。但无遽苟且;我有赀藏某处,可取为花烛费!”卒狂喜,随迹之。女前走,见路井,辄跃入;卒急持之,不及矣。应昌归,意女必失身去,欲从营中求之。或曰「井浮一尸」;起视之,果女也。猝不可得棺,置衣笥,瘗双节萧庄墓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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