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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鼎庵先生六十寿序


  程子有言:“科举之学,不患妨功,但患夺志。”

  盖学者之始业于制举之文也,未尝不稽经辨义,求肖于圣人之言,以得有司之一当。其志犹射者之在鹄,无恶于君子也。其后熏心仕宦,外以印绶餍其心目,内习一切苟得之术。犹挟寸饵以钓巨鱼,既得则并其纶竿而弃之。曩时稽经辨义之志,乃大为累累若若者之所夺。此先儒所用为慨然也。

  通州孙鼎庵先生,阜学而绩文。其于《六经》之蕴,百氏精义之说,亦既轹其庭而据其席矣。乃屡应举而不售,十进于省试,五上于春官,仅而得偿,一似汲汲于科举者。及其既得,则绝意仕宦,去之唯恐浼焉。其所求者,正鹄反身之道;而所弃者,纷华溺心之场。是岂非志定不夺之君子,轶于末流万万者哉?人之意量相去,什佰千万,至不齐也。钧是试于科目也,或争荣一时,偷以攫取富贵;或谋虑深远,为积累无穷之计。各蓄所怀,若背驰焉。

  先生之先人自高祖以下,两世成名进士,官中外各有声。先生念非发愤特达,则无以趾前美而启后光。于是既自绳于学,复笃敕其子。先日出而兴,后鸡鸣而息。寝有诫,食有警。迨甲午岁与嗣君兰检学士同举于乡,而刻厉不改。既而学士官词曹,屡操文柄,门下士以百数,而先生犹不改。又数年,以甲辰得隽礼部,投绂归去,高卧林下,宜可少弛矣。而自绳以课孙者,卒帅初而不改。窥其意,以为不得有司者之甄采,终无以验吾学之果成与否。而子弟少年桀骜之气,非绳之以帖括繁重之业,终无以内于程范,而上绍累叶诗书之泽。于此见先生之意量为何如?岂与夫寻常试于科目者比并而论短长哉!

  今年十月,为先生六十生日。同人各为祝诗,汇书成帙,嘱国藩序其端。余与学士同登乙科,又忝翰林后辈,幼承庭训,闻家大人之论,急于科举而淡于仕宦者,又与先生之识趣相类。故掇其大者著于篇,冀以博长者之欢娱。若其刑于家而式于乡,醇德穆行,所以昭令问而膺多福者,杂见于同人诗歌中,非甚绪要,遂不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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