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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李次青之太夫人 咸丰八年十月十七日


  顷专使至,接奉来牍,情词恳切,语语非虚。披览之余,不忍卒读。

  国藩在京十四年,未能迎养老亲。前丁母忧,甫逾百日,即出而襄事。在外数年,毫无裨益,王事靡盬,家难复婴。今岁仲春丁父忧,奔丧旋里。实恐两次夺情,得罪名教,为天下后世所不齿。是以连疏陈情,力恳终制。圣恩高厚,俯如所请。身虽恪守礼庐,然有所抱歉于中、耿耿不释者,上无以对吾君高厚生成之恩,下无以对彭雪芹、李次青二人患难相从之义。日夜悚仄,如负重疚。内以讼于心,外以告于友朋,并屡函告雪芹、次青矣。

  自湖口克复,雪芹出坎窞之中,游浩荡之宇,国藩稍释歉怀。惟次青则仍陷东方,孤军无援,饷糈空乏,道路梗塞,音问罕通。念其所处而寝食不忘者,岂特慈母之于子然哉?鄙人之于友朋,亦何尝须臾恝置也。

  次青于我情谊之厚,始终不渝。岳州之败,星驰来赴。靖港之挫,从人皆散,次青追随贱躯,不离左右,出则呜咽鸣愤,人则强颜相慰。浔郡之败,次青耻之。恨贴身尚无劲旅,亟欲招勇,自行训练,以护卫国藩之身。斯二者,皆国藩所镂骨铭心者也。至于先合而后离,我水而彼陆,进退分合之际,则次青与鄙人皆有不能自主者。盖人事居其半,天事亦居其半。次青本居国藩幕府,同住一舟,司奏折信缄等件。五年正月,锐意欲招平江勇自行统率,国藩曾沮止之。初订只招一千,在国边护卫耳。厥后招至三千,已有能发不能收,可进不可止之势。然犹同扎南康,咫尺相依。逮七月移师湖口,国藩再三劝止。如胡盖南、吴齐源及彭斯举、杨志伊辈,皆所共知。从此分离,各居一方矣。然犹去国藩未远也。及其湖口屡捷,移攻抚州;抚州一挫,退扎贵溪,于是既分而不能复合。则因应变化,殆所谓天事而非人力所能为主也。然江西东路,未必不赖此一军。事久论定,公道自明,尊庑亦不必深虑。

  国藩日内当缄致江西,婉商中丞方伯,可否令次青告假回籍省亲。如军务少暇,断无不允之理。腊月间当遣人至尊府问讯。鄙人一息尚存,即当时通音书,休戚与共,断不令尊庑常忧危而己独安乐。闻次青有两儿,不知有女几人。或平辈,或晚辈,有相当者可缔婚姻而申永好,以明不敢负义之心。天寒岁暮,尚祈珍摄自玉,无任祝祷。

  正封缄间,按次青十月十七日之信,知彼处军事平安,次青已于十月初八具禀请假回籍。若见允,则已可起程矣。如未见允,则此时致函已嫌其迟,甚属无益,遂不复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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