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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赠太尉许国公神道碑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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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姬姓,以国氏。其先有自颍川徙阳夏者,其地于今为陈之太康。太康之韩,其称盖久,然自公始大著。公讳弘。公之父曰海,为人魁伟沉塞,以武勇游仕许汴之间,寡言自可,不与人交,众推以为钜人长者。官至游击将军,赠太师,娶乡邑刘氏女,生公,是为齐国太夫人。 夫人之兄,曰司徒玄佐,有功建中、贞元之间,为宣武军帅,有汴宋亳颍四州之地,兵士十万人。公少依舅氏,读书习骑射,事亲孝谨,偘偘自将,不纵为子弟华靡遨放事。出入敬恭,军中皆目之。尝一抵京师,就明经试。退曰:“此不足发名成业。”复去,从舅氏学,将兵数百人,悉识其材鄙怯勇,指付必堪其事。司徒叹奇之,士卒属心,诸老将皆自以为不及。司徒卒,去为宋南城将。比六七岁,汴军连乱不定。贞元十五年,刘逸淮死,军中皆曰:“此军司徒所树,必择其骨肉为士卒所慕赖者付之。今见在人,莫如韩甥,且其功最大,而材又俊。”即柄授之,而请命于天子。天子以为然,遂自大理评事拜工部尚书,代逸淮为宣武军节度使,悉有其舅司徒之兵与地。 当此时,陈许帅曲环死,而吴少诚反,自将围许,求援于逸淮,啖之以陈归汴,使数辈在馆,公悉驱出斩之。选卒三千人,会诸军击少诚许下,少诚失势以走,河南无事。公曰:“自吾舅殁,五乱于汴者,吾苗薅而发栉之几尽。然不一揃刈,不足令震駴。”命刘锷以其卒三百人,待命于门,数之以数与于乱,自以为功,并斩之以徇,血流破道。自是讫公之朝京师,廿有一年,莫敢有讙呶叫号于城郭者。 李师古作言起事,屯兵于曹,以吓滑帅,且告假道。公使谓曰:“汝能越吾界而为盗邪?有以相待,无为空言。”滑师告急。公使谓曰:“吾在此,公无恐。”或告曰:“翦棘夷道,兵且至矣,请备之!”公曰:“兵来不除道也。”不为应。师古诈穷变索,迁延旋军。 少诚以牛皮鞋材遗师古,师古以盐资少诚,潜过公界,觉,皆留输之库。曰:“此于法不得以私相馈。”田弘正之开魏博,李师道使来告曰:“我代与田氏约相保援,今弘正非其族,又首变两河事,亦公之所恶,我将与成德合军讨之,敢告。”公谓其使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诏行事耳,若兵北过河,我即东兵以溶。”师道惧,不敢动,弘正以济。诛吴元济也,命公都统诸军,曰:“无自行以遏北寇!”公请使子公武以兵万三千人会讨蔡下,归财与粮,以济诸军,卒擒蔡奸。于是以公为侍中,而以公武为鄜坊丹延节度使。 师道之诛,公以兵东下,进围考城,克之;遂进迫曹,曹寇乞降。郓部既平,公曰:“吾无事于此。”其朝京师,天子曰:“大臣不可以暑行,其秋之待。”公曰:“君为仁,臣为恭,可矣。”遂行,既至,献马三千匹,绢五十万匹,他锦纨绮缬又三万,金银器千,而汴之库厩钱以贯数者,尚余百万,绢亦合百余万匹,马七千,粮三百万斛,兵械多至不可数。初公有汴,承五乱之后,掠赏之余,且敛且给,恒无宿储。至是,公私充塞,至于露积不垣。 册拜司徒兼中书令,进见上殿,拜跪给扶,赞元经体,不治细微,天子敬之。元和十五年,今天子即位。公为冢宰,又除河中节度使。在镇三年,以疾乞归;复拜司徒中书令,不能朝。以长庆二年十二月三日薨于永崇里第,年五十八。天子为之罢朝三日,赠太尉,赐布粟,其葬物有司官给之,京兆尹监护。明年七月某日,葬于万年县少陵原,京城东南三十里,楚国夫人翟氏祔。子男二人:长曰肃元,某官;次曰公武,某官。肃元早死。公之将薨,公武暴病先卒,公哀伤之,月余遂薨。无子,以公武子孙绍宗为主后。 汴之南则蔡,北则郓,二寇患公居间,为己不利,卑身佞辞,求与公好。荐女请昏,使日月至。既不可得,则飞谋钓谤,以间染我。公先事候情,坏其机牙,奸不得发,王诛以成。最功定次,孰与高下。 公子公武,与公一时俱授弓钺,处藩为将,疆土相望。公武以母忧去镇,公母弟充,自金吾代将渭北。公以司徒中书令治蒲,于时,弟充自郑滑节度平宣武之乱,以司空居汴。自唐以来,莫与为比。 公之为治,严不为烦,止除害本,不多教条。与人必信,吏得其职,赋入无所漏失,人安乐之,在所以富。公与人有畛域,不为戏狎,人得一笑语,重于金帛之赐。其罪杀人,不发声色,问法何如,不自为轻重。故无敢犯者。其铭曰: 在贞元世,汴兵五猘。将得其人,众乃一愒。其人为谁,韩姓许公;磔其枭狼,养以雨风;桑谷奋张,厥壤大丰。贞元元孙,命正我宇;公为臣宗,处得地所。河流两壖,盗连为群;雄唱雌和,首尾一身。公居其间,为帝督奸,察其嚬呻,与其睨眴;左顾失视,右顾而跽。蔡先郓鉏,三年而墟;槁干四呼,终莫敢濡。常山幽都,孰陪孰扶。天施不留,其讨不逋;许公预焉,其赉何如。悠悠四方,既广既长。无有外事,朝廷之治。许公来朝,车马干戈;相乎将乎,威仪之多。将则是矣,相则三公;释师十万,归居庙堂。上之宅忧,公让太宰;养安蒲坂,万邦绝等。有弟有子,提兵守藩;一时三侯,人莫敢扳。生莫与荣,殁莫与令。刻文此碑,以鸿厥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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