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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遗 杂文七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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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令辨 令必行,则民信上而尊其令,令二三则反此。天下之所以归其上者,以令行也。今也,朝与一事焉,暮或夺之,暮夺一事焉,或不越宿而与之。二三孰甚焉?使民亦所从而守之耶?又不务实也,故令发于朝,出于市,布于野,民则曰:“非必行也,非可信也。”脱然去之而莫顾,已而果不行不信也。是不独道民二也,又滋之使易其上也。所以使民能一其归者几何?其不损焉,行之乎久,得无失执重以召败耶,然则如之何?曰:要之议于朝也,稽其本末,审其利害,为可久之意焉,如斯而已,可也。〈《南丰曾子固先生集》卷四〉 时俗辨 时之人,非皆不知事之本末、势之治乱也,然而举天下之务者,惟利而已。凶年野无其青草而租赋取盈也,徙人杀人以锢山泽之货,与税与酒而犹曰不严也。民之馑而死者相比,而不肯发义仓一粒,虽发常平之仓,斗不五十则六十其价也,强之输绢而曰和买,不更其价而曰折发,变纤悉之财皆计而争之,如此者以为利上也,无贵贱,无智愚,拘拘然穷身力而行之,犹恐不暨焉。曰复流亡,曰弛岁敛,曰劝耕殖,曰兴水利,如此者皆益民也,虽诏书丁宁,皆使其文而已,莫有一缀一心者焉,况穷身力而行之也?此非其性工于利上而专于疾民也,以利者有司之所甚急,民者有司所甚忽也。成俗几百年,所以百姓未厚而仁政未兴也。为时之计者,安得不损天下之浮费而下求其利之术焉?既然矣,则官者庶几忧其本、爱其民,百姓可厚而仁政可举也,先王之所以为天下者,归然而已矣。或曰:费不可损也已。而曰:布冠弋绨,丁时之匮也,有安之者,所以致足也,况其过于彼者乎?推是以在己也,至于他费,有不可损邪?〈同上〉 论贫 古者有常农无常兵,今也有常兵无常农,兵日以愈蕃,农日以愈贫,治之所以未孚者以此也。举天下之地连千亩而不耕者何数?举天下之民投为兵者相望焉。莫若始今募兵者比而田,因弛旧兵也。或曰:何谓也?旧兵之享利也多,而病于政甚矣。惠养戒驭少不至焉,辄怨且戾不可止;不持一物而从出入,往往有怠色;以之值敌焉,则惧而溃;使之田与,废之不可也。识其敝之所以然且存之,害不有大于此者耶?莫若择旷田,募今投而为兵者伍而耕,暇而隶武,递入而卫,旧兵之耗也勿完焉?如斯而已矣。井甸田车之制未可复也,宜于今者非此欤?谋于庙,行于天下,不先此,吾不识其能为治也已。〈《南丰曾子固先生集》卷五〉 书虏事 妾之移人,自至也者,人弗自知其身之至也。如知之,古今岂有败哉?予尝悲汉高帝之英伟绝特,光武之仁明,而至于爱恶于其子。以及魏武,忮险绝世,其心非复人也,至其且终,眷眷于所昵,与小夫懦竖无异。此二谊主、一暴臣,皆非常之人也,及蔽之来,虽英伟之量、仁明之器、忮险之性皆不能免,况中材乎?故曰:妾女之移人自至也。自至也者,人弗自知其身之至也,非信哉?及观向之书虏事,则又知虏之陆梁,暴恣而蔽于帷帐之间,不能自知,死之日卒大乱其国,然后知妾女之祸,非特甚于中国也。吁,可畏哉!吁,可畏哉!〈同上〉 书与客言 居十日,求文于某者四人,义不克与也。客至曰:“盍与之?不然,子其戒,毁且至矣。”应之曰:“与非义,吾不敢违义也。虽然,君子者未尝不戒也,毁何患?”“吾闻君子之不志于毁誉也久矣,其何以应之?”曰:“君子之于道德,力行不倦而已矣,内顾不愧而已矣。誉,恶乎喜而慕;毁,恶乎惧而避。古之人如吕尚者,观其成功,其道德可知也。方其渭水于渔,自修于己而已耳,天下之不己知无以为也。盖尝穷困且老矣,及周之逢,而天下乃克知其懿。由是观之,其自守如何也?力行不倦而已矣,内顾不愧而已矣,其不志于毁誉也,以此。”曰:“彼自守其如是也,孔孟何以不如彼?”应之曰:“子以孔孟之汲汲于行其道为其自守欤?孔子拒王孙贾,而孟子亦不枉尺以直寻,夫不自守乎哉?君子者未尝不自守也。”“然则彼何以不汲汲于行其道也?”应之曰:“彼有文王以为之归也,何汲汲哉?卒武王之相而东也,非汲汲哉,惟其时而已矣。”“然则士奚师?”“师孔孟与,彼之自守而为其所汲汲可;师所汲汲而不为孔孟与,彼之自守其可哉?”客曰:“然。盍书之?”遂书。〈同上〉 书唐欧阳詹集 韩愈作《欧阳生詹哀辞》,其序曰:“读其书,知其于仁孝最隆也。”余观其《出门》、《怀归》等赋,思曰:愈之所称,岂谓此耶?又观其《陶器铭》、《驽骥》诗等,则悲生之志焉。至《栈道铭》,观其铸金蒸云之谕,至《珍详论》,观其反复风谕,则又知生之尤魁怪于文,而其材果奇也。最后观其《自明诚论》,卒曰:“知之者知之。”知之者知之,知生于此甚自负。其说三四,观之而其说皆不出于旧。生卒无己见者,不知生于此何其自大也。 则又思余舅氏吴君,尝论斥生之所谓“尹喜自明诚而长生,公孙弘自明诚而为卿,张子房自明诚而辅刘,公孙鞅自明诚而佐嬴”之者为非,是明诚之非为长生、为卿,非尹喜、公孙、子房、商君之所能至,其理较然,舅氏之论无疑矣。此于生为一失,于舅氏非其意,所极也与。生材高下如何,故不可知,其可知者,舅氏之从事于明诚,可谓知所守矣。其不溺而趋于为长生、为卿、为子房之谲、商君之刻薄可必也,则其材亦诚卓然可畏者也。惜乎死矣,不得见其施之于行事,而其论与其集今皆亡,使其有补于生与,后世者独余知之,而世不得尽知也。故书于生集之末,以见其意焉。 舅氏临川人,讳迥,字明远,死时年三十四。〈同上〉 讲周礼疏 《周礼》之书于汉最晚出,刘歆以为圣人之迹,世亦皆以为然。然其有难合者,则自汉之学士往往疑之。余观其大法,成天之下务者,不能改也,非出于圣人,岂能如是哉?而班固称孟子之言,以谓周衰,诸侯恶其害己,灭去其籍,自孔子时而不具。至余考于《书》之《武成》,与《孟子》所称周之爵禄之法,则皆与今《周礼》异,岂其亦有所损益者邪?又观其反复其文,至数万余言,上下亦已广矣。其中或一事散于数篇,一篇散于数职,而用意之密若答符然,其思虑岂不诚深矣哉?其书如此,注义又数十万言,非深考而精通者,不得其终始之详,数制之要,则未可以传之人,而学者不得人之传,则亦未可以进于此。南城王君补之,于此书深考而精通者也。今岁之冬,可以群居,余欲共过此,而与州之君子者相从听其口讲,观其指画,以释所未寤,不识其可乎?茍不以为否者,各著其名氏焉。〈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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