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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四(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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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道碑 ◇元故中奉大夫、浙东尉杨公神道碑 公讳瑀,字元诚,姓杨氏,系出汉震后。五世祖某自婺迁杭,遂为杭人。祖荣祖,宋承信郎、镇江都统司帐前提举。父昌,宋邳州万户府经历,今赠奉议大夫、枢密院判官、骁骑卫,追封钱塘县子。 公生而警颖,长而玉立,长身紫髯如画。天历间,自奋如京师,受知于中书平章政事沙剌班大司徒之父文贞王,偕见上于奎章阁,论治道及艺文事,因命公篆洪禧明仁玺文称旨,使备宿卫,署广成局副使,特赐牙符佩,出入禁中。宠遇日渥,擢中瑞司典簿,继改广州路清远县尹。上爱其廉慎、有深沉之思留之。尝谓廷臣释迦班曰:“杨瑀有谋,事必咨之行。”时秦王伯颜柄国,一日挟太子纵猎上林,上嘿旨窜阳春,惟资公密谋,禁近臣皆不预闻。拔去大憝,如剔朽蠹,朝端动色,至求识其面,以为异人。以功超授奉议大夫、太史院判官,继升同佥院事,赐金带一、貂鼠袍一。公在史院曹局,有以景星见,请上闻,公持不可曰:“使天下共见,则为不欺。”越九日,太白经天奏,众始服其有见。上尝从容询公南土所居,公对以西湖葛岭之胜,为洒宸翰书山居字。未几,给告,以树敕赐赠考枢密公墓碑,即日归。 归山扫迹城府者十年,人不堪其淡泊,而自裕如。至正乙未,中书奏公旧劳,起公行宣政院判官。时江东浙西盗群啸,乃改建德路总管。建德古严州,州在万山中,属邑淳安又连歙境,贼由歙窥我界而还者。疑长乐乡民为盗谍者,执以归诸狱,连数百家,民益讻。主师者谋往捕,公不可曰:“虚谍者知,倘因疑枉鼓众乱,贼得乘衅突来,悔焉及我,请抚之。果不测,当任其咎。”遂肩舆从数隶,直抵淳安。邑人尝厄官军抄掠,已皇皇散匿山谷间。公载米二百石,声言赈济,使县令驰以谕。明日,师调兵来,公禁止之,使侍命乃动,擅动者如军法。长乐去邑二百里,令至布公意,民皆欢呼,持牛酒来拜公。公喜曰:“吾固知民不吾负!”即日偕师者还。公莅郡,视之如家,民亦视公如父母。自江淮驿废,严为通道,窘于供顿,公信今昼之用给而人不扰,将戍过军之跋扈者皆服公信。今田里不闻叫呼隳突,于是像而祠、碑而颂者凡十有四所,前良二千石未有也。时公年已七十有三,累请老,丞相达识公数使劳之,公卒谢事去。是年,行省承制已浙东师起公,辞去,居淞江之鹤砂。行省最公功上中书,升浙东道都元帅,进阶中奉大夫。公不起,则以半俸优者焉。 所著有《山居新话》《山居要览》行于世。 公生于至元乙酉四月某日,殁于至正辛丑七月十八日。公长物琴剑书外,无铢金斗粟,贫无以为葬。阅八月六日,两浙漕使忧公敦友义,力赒其丧,获返柩杭之葛岭先茔之次。 公娶某氏,次娶高丽氏。子男六人,长埴,次坰、垍、培、墀、垓。垓先公卒,女三人,长适乡贡进士应才,次适瞿彦俊,次适怀远大将军、同佥江浙等处行枢密院事俞忠。孙男六人,孙女四人。 某于公为同姓昆弟,详其出处行实;诸孤衷衰,诣邸次泣拜请铭,义不容辞。铭曰: 人疑弗决我以筹,人惧弗前我以趋。彼争前竞决我止,我纠去权奸如赘,由由兮物泊乎其不留。於乎!今之人,古之求,我铭其人孰与俦? ◇墓碑 ◇故处士殷君墓碑 殷子姓以国氏,逮宋避宣祖讳,别族太史为戴氏者,君之先也。及君而宋亡,遂复姓殷氏,讳澄,字公原,华亭人。宋朝请君某之孙,节干君某之子,司法君某之弟也。君家素饶财,节干君用好施,著于其乡,每大雪淫雨,必载薪米,遍乞寒馁。人死无所归者,为具衾槥窆之,众目之曰殷佛子。娶乡邑迮氏女,得丈夫子二,君其季也。 君状貌魁梧,美须髯,性介特。平生无宿诺,人有急,不一计亲疏,周之唯恐后。众有所争,来直于君,得一言明曲直,即谢去,不复诣吏。有田若干亩,终岁所入,尽以赒人。事苟涉大义,虽委身不问。 至元间,天兵下江南,将军号杨扫地者,帅偏师入华亭,君时避地南钱,南钱犹保聚,未肯下,杨怒,业以共歼之。君奋曰:“我其可无一言而死乎?我死今日,否亦今日。”遂扣军门求见,大言曰:“夫民犹水也,水顺则流,逆则激民。顺则宁,逆则乱,矧郡县新附,民心未安,将军独不能抚绥招徕,以称上神武不杀之德。顾欲尽剿,斯民何辜?”杨怒甚,手剑斥君,君复正色曰:“杀我一人,活千万人,我死犹生也。”语益激烈动人,其裨将有感君语者,起而阻之,而杨亦慑服。于时民全活者以万计,咸涕泣罗拜曰:“公于我生死而肉骨也,愿岁时伏腊祀公于社以报。”事闻,丞相伯颜公义之,遂用便宜授君华亭军民都总管,使守其地。君即弃去,曰:“大宋氏亡,吾以亲不亡,独不能逸乎?”遂服野服,隐居胥浦上,时时领客放浪九峰三泖间,慷恺怀古,日夕忘返,慕其人者目为泖南浪翁。君闻之,曰甚善名我,因亦自谓泖南浪翁云。 乌乎!代之强仁暴义者不少也,而多逸于野,太史氏又缺焉不书,是为善者终无以劝也。君没几五十年,而未有表白其事者,犹幸其概在人耳目者卓卓未泯。余因着诸所闻,为论次之,使后有过其墓者,得以知君之为人若此,庶几为强仁暴义者之劝哉! 君娶会稽俞氏,女贤而无子,先君一年卒。又娶永嘉陈氏女,生子四人,曰实、曰厚、曰诚、曰。侧室生一人,曰某。孙男五,尚质、尚节、尚白、尚功、尚贤。生女五,婿曰吴郡顾、吴兴沈斯千、宋诸王孙宜枢、同邑倪乘、吴郡章礼。曾孙男八,升、奎、壁、堂、野、垫、塈、埾;女七。玄孙男二。 君生于宋绍定己丑六月二日,享年七十有七,卒于国朝大德乙巳九月某日,葬于华亭县胥浦乡五保谢家原,合祔俞夫人之封后十四年,而葬陈夫人于其域。又二十二年,乃树石墓门,而会稽杨公为叙而铭之。其辞曰: 仁之言,利既博。仁之行,闻卓卓。矢一死,贸万殇。弃爵秩,不以偿。北强以兵,南义刚。若斯人者,殆南方之强,非欤?呜呼斯人!吾言不亡。 ◇改危素桂先生碑 信之龙虎山,为汉天师张氏之学者恒千馀人,其卓荦瑰奇之士亦间见其间,若桂先生者是已。 先生讳义方,字心渊,世为信贵溪人。母生先生时,梦李淳风寄宿,因名李寄,长从上清宫熊尊师学。元贞元年,从天师张公朝京,授蕲州道官,归而散其衣资,飘然有远志。周览名山,由武至匡庐,夜宿太平兴国宫,龙出屋后,无犯先生居,蜿蜒辟易而后去。数飞蹑曾崖,与豹同行,好事者莫能踪迹之,樵人有见之山南,同日又有见之山北者。山中人酒熟,曰愿安得桂先生饮之,俄先生至,欣然就饮,所饮者家以为吉征。尊官显人过江上者,咸愿见先生,先生见不见,人莫测也。江州守某乞诗,惟书一闲字与之,逾月以事去官。先生率意成诗,书座右铭,类多儆世绝俗语。有金蓬头者居圣井山,先生致书,封题甚谨,登之白纸耳,金大叹曰“至此果无说,说矣”。道士吴季诚作浑沦庵,迎先生居之,先生叹曰:“明年,吾当归矣!”明年至正元年正月朔,翛然而逝。越三日,山南北道士奉遗蜕,葬诸圣治峰麓。 道士方从义为予言:“先生之族有公武者,号抱瓮先生,得仙术,卒葬分领,中夜冢闾有声,诘旦视之,但空棺耳。有仲勋者,号闲闲子,通内外典,与丞相陈福公为布衣交。先生之兄与信号默默子,学道终南山,缄口不言,升座而化,三日容色不变,岂其山川之所钟然也耶?”予昔游浔阳,见先生,听其言,无过高难行之论。吁,有道之士哉!铭曰: 柱史度关骑青牛,五千遗言增隐忧。更秦逮汉习益愈,燕齐方士相呀咻。道人隐居恒内修,漆园尚友天同游。一朝委蜕去莫留,太史作铭表其丘。 ◇墓志铭 ◇故忠勇西夏侯迈公墓铭 君讳迈里古思,字善卿,西夏人也。曾祖月忽难,祖也失迷,俱不仕。父别古思,宦于杭,生君。自幼有奇气,善击搏技,既而自悔曰“伎勇有敌,圣贤之学无敌也”,遂从师通《诗》《易》二经。以诗登进士第,官绍兴录事长。枪氏市马绍兴,挟苗兵为佐,曰取馀食,市间不问苗真伪,咸拘囚之传,其爰上省李官,时苗长虐令如火,莫孰何。又有省府千夫长,与群摄师者根株为奸利,抱苗长文告,钳结束徒大姓家,且纵苗白日什伍钞民,君下约民曰:“人怖狼,狼亦怖人。狼勿杀,食人尔。录长无玉帛狗马,身及赤口四耳,誓以家徇,杀根株钞民者。”民皆俯地雷应曰:“惟录长君命。”夜交乙,君躬率民兵杀苗,不遗一噍。 盗起婺牧溪洞,君以大夫命,领所部抵洞,贼问官军姓,曰迈某也,皆倒戈请罪,君牧抚之,不血一刃。府命据萧邑,私聚民粮,黩民货,夺民土田,闻君到邑,怖而匿去。又明年,西寇犯浦江,君率兵至诸暨,寇望风遁。领台命守诸暨,台借粮于民,下令会府,民无受令者,君班师郡城,谕以文告,民输粮者襁属不绝。攻无坚敌,宇民如子,令无不行。 被旨经历江东宪府事,濒行,民哭泣拥马首,不得行。时海寇势横甚,虎踞娥江,君奋不顾身为士卒先,追迫其人于数百里外。大卿在南端覆右海势,洋浮宴君,阴畜健儿户下,袖金孛罗击死之,尸瘗戒珠僧院,民皆麻衣跣恸,从以万计。赠官中大夫、佥江浙枢密院事,谥忠勇,封西夏侯。 君尝谓曰:“吾死,使君子题其冢曰义烈,墓文必赖直笔者传。传无出会稽抱遗先生也,若识之。今不幸陷死地,先生尝以其人入《铁史》编,收吾名足矣。”予为之泫然陨涕曰:“天将灭乎狂丑也,使长城君也生。天未灭乎狂丑也,长城君溘先其死,死又非地也。天之生才,其有以乎,无以乎,吾无从而叩也,悲哉!”铭曰: 吁嗟乎善卿!生也者,吾不知胡为而生?死也者,吾不知胡为而死?生不卌(音集)年,仕不四年,而名长万记。呜呼!獬豸折角兮,麒麟踣趾。豕突西岳兮,鲸翻东海。已乎善卿,尔果胡为而生,又果胡为而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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