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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1)


  ◇序

  ◇送帖山提举序

  天下之仕之难于司杭征也,岁一办额赋十钜万。虽辇毂地宣课者不嬴,是无母钱以为之本,无旁司以为之倅;岁无论风雪阴雨、水旱兵燹、懋迁民通不通,临制者月钩季校,额稍褪,即戮辱其人,不啻罪奸伪,且不得以他故诉。其法外无漏,内始获,于是密立关纂,使亡赖游徼络纬而钩拦之。其故脱而漏籍为游徼资者,殆且过半。盖制无课吏禄食,俾就食其征,则不可责其人之不盗也。又其漏者,多势要者,不幸一败,获不一日二日,用上官令追呼胁持,不从句挟,衙校群小竟排户撒,其推去如取寄物。赋之陷而不登,类此。间有不畏强圉,誓以文法律人,人即中伤之;且入官五日,职轮课纲,一署其帐历,势不得登醇白、自引于亡过之地。故吏是者,洁入污出,号投墨海;完来残去,号入火狱,故曰天下之仕之难,莫难于司杭征也。今幸肆大之恩,若洞见其难状,旧之积陷既一日而蠲除,新之日赋又据实而取焉,使墨海、火狱而复有洁白清凉之日。于是旧官如帖山氏者,始寻与吾徒给解而去。吾既酌之酒,为彼此贺,而又过求余文,故道其不幸于难仕,而又幸其得殊恩,而墨海、火狱有洁白清凉之庆也,于是乎书。

  ◇送关宝临安县长序

  北庭关宝氏擢春官弟,天子赐进士出身,往监临安县。以尝从余游,且余同年德流公之子也,过钱塘,乞一言为别。

  余告曰:“方今盗起淮、颍间,挻祸于江浙,民耗于兵兴,罢于奔命者,四三年弗复休。民之良胥陷于盗,招之而未归。嘻,岂吾民之乐为盗哉?抚字乖而饥寒之逼也,水旱相仍而田不减赋,妻子相流而农不息徭。其被害之原,悬于州与县,州县不闻之府,府不闻之省台,借或闻而不信,以至吾民财竭力穷。财已竭、力已穷,而赋徭愈急,征求愈繁,民死道路者相藉,幸而生者,其不去盗也几希。生时百里邑,为试政之初,当推其情,曰上恤乎民,则民吾赤子;上不恤之,则民吾寇盗也,不可畏哉!迩者皇帝下明诏,哀痛遗民,诚以民为邦本。而本不可使戕而耗也,蠲之以赋,宽之以征,裕之以力,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且申诫守牧者,务在康济生民,上承明天子之德意,下轸吾赤子之困穷,招寇于民,慎勿驱民于盗,吾将见疲者苏、流者复,休养生息,以还中统、至元之治,必自临安始也。生以余言勉之。”

  ◇送龙孔阳序

  士有行年六十而强力如三二十,人居贫困不支而恒如富盛人,曰番之龙孔阳也。今年客钱唐,吾尝与之往来,见其才气学识,甄综天人;议论古今要害,以节量天下之成败治乱,如镜照蓍卜,如孔钥勘而左券合也。盖可附诸古豪杰者,而与今之豪杰盗虚声以误天下者,盖异日道也。然而,急材者弗之举也,使之蓄其有而无所于施,则取文墨氏聿椟,以代司寇之斧钺,诛伐古之憸人、谀子,以警今之似者。吁,此孰使之然哉!乃至正乙未秋八月,中书兵部黄公昭承天子明命,出吊民江之左,采天下之言,以选天下之才吏。其于豪杰之遗去者,意气足以徕之,权力足以振之,吾将贺孔阳氏之有贤知己也。

  无几,孔阳来别,阳曰:“余不时与子相嬉娱矣,余橐铅椠,已偕黄公计史卜明日行,子何以赠我?”吾伟黄公之能得孔阳,而孔阳之为黄公得也,则为之言曰:“天下无事,中材奉三尺而有馀。天下多故,则虽豪杰应变,而不足安危。优劣之相县,而一时人才之所值者,真有幸不幸哉。今天下亦多故矣,人才非幸之时矣。行矣,孔阳毋自幸也。”重为我告黄公曰:“拔一者孔阳,拔类者亦孔阳,兰悴而蕙伤,鹄举而鸿悦。类不类,吾将问诸黄公,黄公问诸孔阳。”

  ◇送庆通公翰林承旨序

  承旨非古官,始唐以文学士备顾问,出入侍从、因时参谋议纳谏诤,署以翰林,遂号内相。惟承旨尊为东阁第一人,诚以其人老熟故常,练达当世之务。凡天子机命,内外密奏,朝廷有大议、拟废置不时豫他人者,承旨得专受专对,而安危成败之决在焉。吁!仕之重若是,而世以承旨为安老置散,不误设官意乎?

  至正十五年冬,江浙省平章庆公拜翰林承旨,东之人惊相谓曰:“朝廷以江浙为东南大方面,寇盗日横,楮币日塞,民日不聊生,天子授公密命,赐五绞龙衣、金虎双珠之符,俾专理东方,以便宜行事,假以岁月,期其克有成功、遂陟相位已日,乃今一旦挈而置之散地,于公优也,东人何恃耶?”会稽杨维桢为之解曰:“朝廷以公世臣,且负重名天下,出厘东土,岛夷革心,猫兵受令,文恬武熙,折冲千里于笑谈尊俎之外,吴越遗民不见兵革者几三年,可谓无负明天子东方之寄。今天子内治益切,归公于东阁,盖有寄之重于东方者已,庸讵知承旨非安老而置散?承旨非安老而置散,则有任天子之重者,公知之,天子知之,固非安老而置散也的矣。”

  公之行也,传提举王本而下为歌诗凡若干者,推余为叙。余不辞,亦欲使公知东南之士有知公之深者,固异于东南之人也。公燕见天子时,天子或问公以承旨于东南士论为何如,则吾文可出矣,于是乎书。

  ◇送高都事序

  传称子产为政,其所能者亡他,能材彼其人焉而已耳。材彼其人,人各能其所能,而子产之能无不能矣。裨谌能谋;子太叔文而能行;冯简子能断大事;公孙挥能知四国之为,且一辩其人之族姓、班位、能否,又善于辞令。子产间四国之为于子羽,使裨谌谋而简子断,然后授太叔行之,是以郑无败事。子产善于材使之力也。江浙平章左答纳失公徂征淮夷,总制于金陵,急以材使人才为首务,曰善谋、曰善断、曰善行而善辞令者,皆礼罗于幕府,使各竭其所能,此子产氏之善于能人之能也。

  高子今之秀而文者也,又善知四国之为与其人之族姓、班位、能否,而善于辞令者也,是高子一人而兼古者二人之为。此总之者之选于子,如子产之选于太叔、公孙挥也,宜其有补于总制,而总制者无有败事,都之以幕府元僚,不为过已。

  抑余有诘于高子者:今日之兵有曰猫、曰摐者,罔测甚于虏,人知以猫、摐御虏,不知以虏待猫、摐。既有烈于虏者,吁!知四国之为而辨其人之族姓、班位、能否者,其有不察于此乎?不察不智,察不言不忠,言不力不勇,总制之称善于材使者,疑不若是,故于高子申以问之。

  ◇送魏生德刚序

  庠序师有主教,其次有正、有录,正、录而下有训导。训导出主教自辟,或提学官以物论推择之,位若卑,而其人之德行、文学则主教者之副相也。主教其人或下之非宜,副相实宾师已。故庠序不得贤主师,得一贤宾师,亦足以重学校也。

  吾同年同知安庆公之子关国用氏,以明经擢第,来监杭之临安。以守令治本,莫先于学校,每朔望下学,悯其教非所教,养非所养,弟子员多阙之,人材无所成就,大惧无以答圣天子崇傅责效之意。于是走吏不远百里外,捧檄币于同门魏德刚氏,礼为庠序大学师。德刚戒行,来别余,求一言。

  今盗起淮泗,挻祸杨于天下郡县,为郡县者方以募兵调赋、造弓矢器械为急务,奚暇治学哉。而国用以书谓余曰:“天下不可一日而无教,赦衣赤帻包城络野,剪以斧钺而不胜者,有司之教衰,而礼义之维缺也。吾其可以废学校一日之教哉?鲁邑弦歌,不以刘、项攘抢而暂废。今盗狗鼠尔,吾又可以鲁邑弦歌之俗,弃其民也哉?”余既喜而复其书,于魏生之行也,必叙以送之,且期其纳民于礼义,而还太平于今日当自临安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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