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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陈尚书江总檄


  南北虽殊,风云在望。载怀虚迟,寤寐为劳。献岁犹寒,比当清豫,匡赞乎国,良亦殷勤。寡人忝膺朝寄,董律专征,跋涉山川,今次江际。公等文儒自立,器用适时,冠盖二世,齿德兼重。孔、老殊教,名、墨异家,金匮珠韬,银编玉策,莫不誊于舌杪,散在笔端。邃古成败之机,近代安危之迹,照同悬镜,明若观火,无待指南,自应神悟,犹恐思之未审,差以毫厘,聊烦翰墨,略申梗概。

  自穹昊生民,树之司牧,羲轩以降,书契可纪,咸一姓承立,四海无两帝。汉道云季,三方鼎立,时惟板荡,世匪休明。当涂起而蜀亡,典午兴而吴灭。永嘉丧乱,紫宸旷王。刘、石、符、姚之俦,伪夏、僭燕之丑,妄尘大宝,事乖图箓。魏室乘时,兆基朔野,经始嵩洛,未暇江湖。有周受命,敌非齐氏,务在兼并,不遑外略。蕞尔吴越,自相君长,窃拟王者之仪,妄谈天子之气,偷安假息,绵历世祀。我大隋之肇开宝祚,光有神州。

  皇帝感曜魄之灵,应太微之座,千年启圣,万代一时,深仁至德,宁济群品。越海穷河,东渐西被,旄头之属,历代之霸,作我臣民,匍匐服裳。惟彼江表,独隔皇风。夫物极则反,否终斯泰。郭璞有云:“年经三百,天下大同。”兹实玄运,已定于前。圣主膺期而出,欲以区区之陈国,违上天之冥数,其不可存者一也。

  大必包小,天地之常规;明能通暗,日月之常理。论道德,以唐陶而征有苗;语众寡,举海内而当群小。在长江舟楫之用,矜其积习,而山川共有。我据上游,鼓棹之能,吴楚不异,高舻巨舫,东西万里,扼喉抚背,水陆千途。彼之兵士,不过十万,首尾分布,所在危急。加以屯戍边方,淹积岁序,风雨以为栉沐,虮虱生于甲胄,望我宽仁,思倒戈戟,通在戎行,更成敌国。守以时月,则鱼烂土崩;接以锋刃,则乌惊鹿走。理在必然,不假枚卜。此不可存者二也。

  丰侯好酒,实丧厥邦;梁伯役民,溃其宗社。彼之伪主,覆车是袭,日夜沉湎,曾无节度,缮造宫室,莫知穷已。竭四民之产,荒纵其心;敛百姓之哀,以为己乐。宝衣玉食,填积后宫,短褐粗饘,不充编户。一芥之善,蔑尔无闻;五子之歌,宛然悉备。虽欲勿丧,其可得乎?此不可存者三也。

  伪主忌能护短,酷法淫刑,骨鲠之臣,尽见疏斥,谏诤之士,皆被屠害,遐迩结舌,衣冠解体,人妖鬼怪,触类呈灾,稚齿耆年,咸知残灭。此不可存者四也。

  以此小邦,摄于大国,边烽夜动,照彼都城,戍鼓晨严,震其宫殿,累棋其二,方此未危,悬缕千钧,比斯非切,而莫知忧恐,更自骄矜,曾无事大之心,专行犯上之志。侵轶我边鄙,招纳我叛亡。国家爰自受命,每从含养,敦以邻睦,申其聘好,冀能守彼宗祊,静其疆域,而长恶益甚,纵毒弥深。吴、会雄俊之人,湘、郢耿介之士,乞师请命,盈庭满阙。帝乃悯然,矜彼黎献,授钺推毂,吊民伐罪,已有别诏,惟废伪主之身,自余士庶,普从肆眚。向所陈说,咸是格言,非曰游谈,共相欺误。

  且刘叔纳谯周之计而获存,孙皓用薛莹之词而致福。此二子者,终有良臣之誉,皆无陷君之讥。何则?所耻者小,所存者大。若宪章往彦,聿遵前轨,则为主享封侯之业,祖祢延血食之期,江东士民,实受其赐。公等身保荣贵,名垂竹帛,岂不美欤?若胶柱不移,守迷莫变,率其蚁众,敢拒王师,军有常刑,悔无及矣。

  祸成俄顷,宜早图之。使人今还,迟有委曲,言不尽意,岂复多云。

  杨广白。

  (《开业平陈记》,《文苑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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