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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习艺深宵园林来武士 踏青上巳出洞遇奇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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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跑得气喘气急的到了跟前,说道:“少爷怪我们不跟着走,不知我们就跑断了两条腿,也跟少爷不上,那里还敢跑到别处去?一路追上来,越追越看不见少爷了。千万求你老人家不要再是这么飞跑了罢!我们的腿实在已跑得如有千万口花针在里面戳得痛。” 刘恪诧异道:“这就奇了,我何时飞跑过?不过因为心里高兴,出城玩一回不容易,打算多游览些地方回去,比寻常行路,两脚略提得快点儿。你们自己偷懒,不愿意走这么远路罢了,却说我是飞跑。”两人喘着气道:“少爷真不怕冤枉了人!我们跑得这般一身臭汗,连气也回不过来,还说我们偷懒,不愿意走远!”一边说,一边低头寻找可坐的地方。 刘恪道:“你们还要坐下来歇息吗?我是不耐烦站在这底下,就要到山顶上去看看。”跟随的那里能再熬住不坐,已就草地上坐下来,说道:“你老人家定要上山去,我们做下人的如何敢阻挡?不过求你老人家只上去瞧瞧就快下来,不可又跑到别一座山里去了,使我们寻觅不着。少爷从这里上山去,请仍从这条路下山来;我们便坐在这石头上伺候着。” 刘恪点头道:“你们都和老太爷一样,比我还走不动;倒不如索性坐在这里等的好些。我只到山顶上看看就下来;只是你们却不可又跑开了,反使我来寻觅你们。”跟随的笑道:“阿弥陀佛!我们不但不敢跑开,就要我们跑也跑不动了。”刘恪也不回答,即撇下两个跟随的,独自兴高采烈的往山上走。 这山本不甚高峻,一口气便跑上了山岭。看这山巅有一块平地,约有三、四丈见方,没有一株树木;连青草都只周围长着,中间好像是不断的有人跴踏,草根被踏死了的一般。不由得心中诧异道:“这山的位置很偏僻,四周又没有人家,应该没人时常跑到这山顶上来,何以山顶成了这般一个模样呢?” 独立在山顶中间,开眸四望,襄阳城的雉堞,都历历如在眼底。又向各处远望了一阵,他也觉得无甚趣味。偶然低头看东南方的半山腰里,有一株很大的古树,枝叶都像被人用刀截去了,只剩了一株数人合抱不交的正干,带着几根秃头秃脑的桠槎,使人不容易分别出是甚么树来。 再看那树枝截断的所在,截痕有新有旧。他心想:这树也就很奇怪,不是斫伐了作木料,便不应该将所有的树枝都截下来;既把树枝都截下了,却为甚么留下这树身在山里受雨打风吹呢?一面心里这么想,一面举步朝着那枯树走去;越走到切近,越看得清晰。原来这树不但枝叶被截去了,树身上还纵横无数的划了许多刀痕,彷佛蒙了好几层蛛网的一般。五、六尺以上的刀痕更深更密,并且每一道刀痕,从上至下的有七、八尺长。 刘恪就这株树仔细端详了一会,心想:这些刀痕也太稀奇了!姑不问这人为甚么要把株古树劈成这个模样?只就这些刀痕而论,已使人索解不得。像这样几个人合抱不交的大树,树身光滑滑的,丈多高没有枝桠;除了用梯子,谁也不容易缘上去,无端拿刀劈成这个样子。若是立在地下劈的,何以下面没刀痕,反是越高越密呢?兀自思索不出一个道理来,也就懒得久想。 随即离开了这株古树,信步向左边走去,忽发现了一条小小的樵径,弯弯曲曲的直通山脚下的道路。刘恪也不在意,以为这是一切山上极普通的情景,料想循着这樵径到山脚下,再由山脚下转到跟随的坐候之处,是没有多远的。不过刘恪自进府衙之后,轻易不能出来;到野外游赏更是难事。今日偶然得到这山里,觉得一草一石都有细玩的必要,因此一面慢慢的走着,一面远观近察。 已走到离山脚不过一、二百步远近了,忽见旁边一丛小树,中有几枝正在纷纷的摇动。心里陡吃一惊,便停步向那丛小树不转睛的看着,却又见摇动了。暗想:那里面不是藏着有野兽么?不然怎的这么摇动? 随想随走到小树跟前去,心里十分提防着,恐怕有野兽突然蹿出来。伸手将小树拨开,只见一丛茅草,并没有野兽在内。刘格细看了一看,心中想道:“这一丛茅草也来得奇怪,此刻正在春天,各处的茅草多是青绿的,怎么这一丛茅草独枯黄得和冬天的一样呢?” 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将茅草拨动;谁知这茅草并没有生根,只一拨动,便跟着树枝挑起来了。不禁喜笑道:“这里面多半是一个野鸡窠,必有小野鸡在内。”放下了挑起的茅草,又把余存的挑将起来。这余存的茅草,不挑动倒也罢了,一挑动就不免吓了一跳。茅草之下那有甚么小野鸡,原来底下是一个黑土洞。洞口光滑滑的,确是有甚么动物时常从这洞口出入的。 刘恪恐怕有野兽藏在洞里,不敢逼近洞口探看,但又不舍得走开;打算回到那边山下,将两个跟随的叫来,一同设法探这洞里有何野兽。正在这么打算的时候,忽隐隐看见洞里彷佛有一个人头晃动,连忙定睛注视;想不到洞里也有两只神光充足的眼睛,对着刘恪瞬也不瞬一下的望着。 刘恪见洞内有人,胆气便壮了些,两步走到切近,向洞里问道:“你是怎么人?如何躲在这土洞里面?”即听洞里的人,带着笑声反问道:“你是甚么人?如何跑到我家大门口来,无端将我的大门挑开?” 刘恪忍不住笑道:“这土洞是你的家吗?我可以进来看看么?”里面的人答道:“怎么不可以?不是有福份的人,还不配到我这里来呢!” 刘恪少年人好奇心重,听了非常欣喜,忙弯腰伸颈向洞里探看着问道:“这一点儿大小的窟窿,教我爬进来,不弄坏我一身衣服吗?”里面的人答道:“你倒怕弄坏衣服,我还怕你踏腌臜了我的地方呢,罢罢罢!你去罢!我家里不稀罕你这样贵客!” 刘恪见这人生气,便笑着陪话道:“是我荒唐说错了,不要见怪。只请你说给我听,还是头先进来呢?是脚先进来呢?”这人答道:“好好的大门敞开在这里,你提脚走进来就是了,问甚么头先脚先?” 刘恪的眼睛向黑洞里看了一会,比初从亮处看暗处的仔细多了。只见洞口里面有一道斜坡形的石级,石级以下的地面似乎还很宽大,一个看不甚清晰面貌服装的男子,立在石级旁边。 刘恪蹲下身体,试将脚伸下洞去踏在石级上;接着下了两级,居然能立起身来,回头看时,已在洞口之下了。洞口就和窗门一样,射进一道天光来;看得见石级之下,竟是一间端方四正的房子,比立在洞口外面窥探的清楚多了。 这间房纵横都有一丈五、六尺宽广,一张粗树条架成的木床,对洞口安放着。床上并没有被褥,只当中一个破旧的蒲团;床的右边墙壁下,安放着一件又长又大的黑东西,彷佛是一个衣橱。 石级旁边一副小锅灶,这人就立在锅灶跟前。因靠近洞口,才看明白他的年纪,至少也必在六十岁以上。顶上乱蓬蓬的一丛白发,大约已经多年不曾梳洗了,杂乱得和洞口堆积的茅草一般;颔下的发须,因是络腮的原故,与顶上的乱发相连,将面孔遮掩得除了两眼一鼻之外,不见有半寸干净的皮肉。身上穿着黑色的短衣服,不但破旧得不堪,并短小不合他的身度;赤着双脚,连草鞋也不曾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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