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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分水墺中李公子失算 玉屏道上张二哥细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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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广德真人占据五县之后,各地闻风前来归附的会党,合并在五县临时收编的,共有十多万精壮之兵。数年来准备倡乱时应用的金银,以及曾彭寿、杨松楼等会同巨富的输将,何止万万?饷糈粮株,不用取自民间;只就事前所准备的,供应这十多万军队,都足够支持三年五载,不忧缺乏。 那时军队中所用的武器,大部份还是刀枪矛杆,最厉害的要算抬枪大炮;那种抬枪大炮,用不着由兵工厂制造,寻常铁匠都能办得了。广德真人除得自五县原有的武器而外,又招募数千名会造兵器的工匠,日夜兼工赶造,便扩充至五、六十万兵,也不愁没武器使用。 自有历史以来,成的王,败的寇;凡是以匹夫造乱的,在初起的时候,势力没有比广德真人更雄厚的。广德真人派兵攻下大庸、桑植之后,听得刘提督拥重兵躲在常德,一个兵也不敢分出来去救别县,好不高兴。一面亲自带五千兵,声言攻取常德;却只虚张声势,并不猛力进攻,专牵制刘提督手下的兵马。 这时在弥勒院的张必成、陆义农、朱义祖、魏介诚、钱起尘等一干人,都在广德真人部下听候调遣;广德真人便一面派他们,或三人统率一支人马,或两人统率一支人马,分四路同时出发,略取辰、沅、永靖各属。当时派定李旷率同二十四个把兄弟,和张必成带领一万人马,攻取沅陵、泸溪各地;曾彭寿和成章甫率领白塔涧选来的五百名壮丁,并新编会匪一万名,攻取辰溪、保靖各地;陆义农、朱义祖也带了一万人马,攻取靖州、绥宁各地,魏介诚、钱起尘也是一样的兵力,直取永绥、干州。 论这四路的兵力都很雄厚,常德刘提督又有广德真人亲自出兵牵制了;若能照袭取五县那般容易,湘西二十余县,也应该不须多少时间,不费多少气力,就可取置掌握之中。无如天地之间,一物克制一物,彷佛是早已安排停当了的;不问广德真人的道力如何神奇,布置如何周密,遇了这种天造地设的克制,也只归咎于天命所在,无可奈何。只是广德真人的兵,连他自己分做五路出发去,攻城夺地;而在下的一枝笔,却不能同时写出两件事;只好拣紧要的次第写来。 于今且说李旷、张必成二人带领着大队人马,一路偃旗息鼓,杀奔泸溪。李旷对于沅陵、泸溪一带的情形很熟,知道两处都没有能战的兵与知兵的将;并且两处城里都有不少的同会兄弟,虽事先不曾约期内应,然到了攻城的时候,要沟通成一个内应外合的局面,是极易办到的。尽管两处已有了防守的准备,自信大兵一去,如泰山压卵,不愁不马到成功。只是从陆路进兵攻泸溪,所经过的尽是崎岖山路,虽没有十分高峻的山岭;然行军不比个人走路,可以趋赶程途;便是平坦大路,在平时一个人每日能行百多里的,行军就只可望走平日一半的路程,崎岖山路更走不到平时的一半。 李旷的武艺声望在会党中,虽说可算得一个杰出的人物,但是不曾带兵打过仗,行军的经验一点儿没有;所统的这一万人马,又是新编成队伍的会匪,也没有行军的经验,更仗着十九是生长的熟地方,一鼓作气的争着向前猛进。也不知道用甚么尖兵,也不知道用甚么前站,连哨探搜索的手续都没有,因此在路上没有耽搁,走的倒很快。 这日行了七十多里,离泸溪只有二十多里了,李旷传令就山林中安营扎寨,造饭充饥。即和张必成计议道:“此时天色还不曾昏黑,二十多里路虽不难赶到;然一日之间,走到一百里山路,必走得人困马乏,不能厮杀。这一带尽是山岭,树木茂盛,不如将人马且在这一带山林里驻扎,休息到三更时分再进。等到天明开城的时候,我等已到了泸溪城下,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张必成道:“只怕城里已有了防备,将官兵调在城外,守住各要道,不许我等得近城池!” 李旷笑道:“泸溪能有多少兵,瞒得过我们么?几百个吃孤老粮装配相的官兵,那里够得上挡住我们的去路?我其所以打算天明杀进城去,是为我们自己方便。不问他们有防备没有防备,有防备也不过多杀几个人;他们自己要讨死,也就怨不得我。我们统领一万多人马去攻打炉溪这一个斗大的城池,难道还怕他们有了防备,便攻打不下来吗?老实说,他们如果有了防备,调兵出城外堵,堵截要道之处;不用说旁的地方,这山名叫分水墺,就可算得泸溪西路的咽喉之地,要调兵堵截,至少也得五百名官兵,用鸟枪抬枪、强弓硬弩,守在这分水墺里。于今我们已安然过了这墺,并不见一个官兵的影子。譬如这人家强盗已进了大门,还鼾声呼呼的睡着,你说这人没有防备呢?从这分水墺去泸溪,七、八里远近,还有个金鸡岭。那岭也不大好走,我恐怕众兄弟们走疲倦了,不能再翻过那岭,所以我传令在这山林里驻扎。” 张必成道:“就不在金鸡岭驻守吗?”李旷摇头道:“金鸡岭的形势,那里赶得上这里好?没有官兵堵截则已,有官兵就必须守这分水墺。这分水墺约有五百兵守住,不论有多少兵要打过去,总不容易;非得拚着死伤若干人,休想能打上墺去;因上墺的这条山路,只能容一个人行走的缘故。金鸡岭太长,一千兵还不见得够防守;绝没有丢开好守的地方不守,倒去守那不好守的地方的道理。” 张必成知道李旷曾在泸溪开山立堂,来往这条路的次数甚多,地势山形自然是熟悉的,相信他所见的必是不错。到了初更时分,李旷、张必成便带着二十四个把兄弟,往扎营的各树林中巡看。这夜天色黑暗,没有星月之光,李旷等行到高阜之处,忽见来路的分水墺上,时明时暗的有几点火星。 李旷看了指给张必成看,道:“你瞧那火星是那里来的?我已下令军中在今夜不许点灯火,为甚么却有几点火星还好像在那墺上走动呢?”张必成道:“想必是乡下人不知道这里有我们驻扎,行夜路打这分水墺经过的。” 李旷摇头道:“不是,不是!若是乡下人行夜路,一行人应该只有一两个火把,并应该走过墺来,或走过墺去。过墺去的,自然一转眼就不见火星了;下墺去的,火星应该一步低似一步,不能只在那山墺里忽明忽暗的晃动。” 张必成笑道:“这那里用得着如此猜疑,打发他们几个人,跳上山墺去瞧瞧就得了。”说时用手指指随行的把兄弟。李旷点点头,正待打发几个把兄弟去探看;还未曾开口指定人,猛然轰隆隆一声巨响,俨然如晴天霹雳,挨脑门轰下。接着火光突然起,山摇地震;紧跟着一阵泥沙石子、大枝小树,哗喇喇落水雹也似的,没头没脑打下来。 张李二人幸亏都练就了一身过人的武艺,下盘稳固,立在地下不容易倾倒,胆力也比一般人雄壮些;虽突然遇这种惊人的事,尚能支持镇静,神志不致慌乱。只随行的二十四个把兄弟,就有一大半连哎呀都没叫出口,便惊得仆倒在地。 那巨响之后,只听得一片呼号悲惨的声音,李旷不由得跺脚说道:“不得了!我你受了人家的暗算了。这是官兵预先埋下的地雷,用线香烧着引线才炸发的。既有埋伏,便不只这一个。诸位兄弟赶紧分头去传令各营兵士,不得自相惊扰;只各自就近向山顶上移动,不可散乱。”不曾惊仆的把兄弟,得了李旷的命令,正分头飞奔各营传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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