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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争先一着便遇垂青 抗辩数言不能答白(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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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女士踌躇了一会道:“看房子容易,不必劳动先生。先生家住哪里,有暇当来奉看。” 黄文汉喜不自胜,随手抽出张名片,用铅笔写了住址。 恐怕胡女士难找,在旁边画了个细图,纳在胡女士手里。胡女士略望了一望,打开手提包,夹在一叠名片中间。黄文汉道:“女士的住处,能否赐教?” 胡女士道:“番地我实在记不清楚,四谷下电车不远,一所门口有栏杆的房子便是。先生可同去认了番地。” 黄文汉吃惊道:“四谷下车吗?我们贪着说话,错过多远了。” 胡女士也惊说:“怎么好?我又不知道路经。” 黄文汉道:“不要紧,我送女士到家便了。此刻时间已不早,将近七点钟了,赤阪有家日ノ出西洋料理店,还清净得好,请女士随便去用些点心,再归家不迟。” 原来胡女士有种脾气,人家请她吃喝,她绝不推辞,并十分高兴。听了黄文汉的话,即点头笑道:“真好笑,坐电车过了头会不知道。若不是先生说破,还不知开往哪里才住呢。” 黄文汉笑道:“要算是我的福分,得和女士多亲近一时半刻。” 胡女士斜睨了黄文汉一眼,笑道:“仔细点儿,不要又忘了下车。” 黄文汉掉转头从窗口向外一望,连忙牵了胡的手起身道:“几乎又要错过。” 胡女士立起身来,轻轻叫黄文汉松手。 二人下了电车,并肩从容的走。黄文汉道:“我嫌代代木太荒僻了,想搬到神田来住,女士赞成么?” 胡女士笑道:“有何不赞成?” 黄文汉道:“我明日就择定房子,写信给女士,请女士光降。” 胡女士道好。 二人正说着话走,忽然一个男子迎上前来,向胡女士打招呼。胡女士忙笑着伸手给那男子握。黄文汉看那男子年纪约三十宋岁,两颧高耸,翘着一嘴胡子,一身西洋服穿得甚是漂亮,握着胡女士的手,望了黄文汉一眼,问胡女士道:“有紧要事去吗?” 胡女士摇头道:“这位黄先生请我吃晚饭,没要紧事。” 男子道:“晚饭不去吃行么?我有要紧的话和你说,正想到你家找你。” 胡女士沉吟了会,点点头向黄文汉笑道:“委实对先生不住,不能陪先生去。望先生搬好了家,赐个信给我。” 黄文汉慌道:“尊居的番地,我不知道怎好?” 胡女士问男子道:“张家的番地你知道么?” 男子笑道:“我只晓得走,谁记得番地?” 黄文汉道:“有了。我暂且不搬,你归家问清楚了,写信给我。” 胡女士连连道好。男子握着胡女士的手还没放,见话说完了,拉着就走。胡女士回头笑了一笑,跟着去了。 黄文汉眼睁睁的望着一块肉在嘴边上擦过,不得进口,心中恨得个没奈何,狠狠地跺了下脚,想折身回去,觉得腹中饥饿起来,自己笑道:“难道我一个人,便不能进料理店吗?黄文汉一人走进日ノ出酒馆,坐下来,不提防椅子往后一退,坐了个空,一屁股跌在地板上。急回头一看,只见郑绍畋站在后面拍手大笑。黄文汉爬起来拍着灰骂道:“躲在人家背后捣什么鬼,不跌伤人吗?” 郑绍畋笑道:“跌得你伤?原知道你有功夫的人不怕跌,才拖你的椅子呢。” 黄文汉道:“你这鬼头几时跟了来的,怎的在电车上不曾见你?” 郑绍畋笑道:“你那时的眼睛,还能看见人吗?只怕连你自己都认不清楚了。” 黄文汉也不觉笑道:“休得胡说。我露了什么难看的样子出来?说话的声音又小,夹着电车的声音,谁也不会听见。” 郑绍畋道:“电车声音只能掩住人家的耳,不能掩住人家的眼。 你搂住胡蕴玉,人家也不看见吗?并且两个都那样侧身坐着,你的手还抱住她的腰。你说这样子不难看,要什么样子才难看?” 黄文汉想了一想,也有些惭愧似的,拖郑绍畋坐了,点了几样菜,二人慢慢吃喝起来。黄文汉问郑绍畋搬了家没有。 郑绍畋道:“搬是搬了,只是不好。就是光明馆。” 黄文汉道:“光明馆不是有臭虫吗?人家暑天都搬了出来,你为什么五六月间搬进去?” 郑绍畋道:“臭虫是有些,不过还不妨事。我图他房子便宜,可以欠帐。” 黄文汉道:“那馆子还住了多少人?” 郑绍畋道:“没几个人了,还有个女学生住在那里呢,模样儿并不错。” 黄文汉道:“谁呢?” 郑绍畋笑道:“你的贵本家,不知道吗?她现在穷得要死,你有钱帮助她几个也好。” 黄文汉道:“女学生为什么会穷哩?没有穷的理由。” 郑绍畋道:“我也是这样说。她模样儿不错,又不是冰清玉洁的身子,实在是穷得没有理由。我昨晚搬进去的时候,见她穷得可怜,到十二点钟,我拿五块钱送进去,说愿意帮助她,她已收了。我知道她的性格,人家调戏她不妨事的,挑逗了她几句。 不料她公然装起正经人来,将五块钱钞票望我撂,不要我帮助,我也就罢了。哪晓得她还不肯罢休,今早起来,她门口贴了一张字纸,写道:‘我虽穷苦,何至卖笑博缠头?昨晚竟有人持金五元,来云愿以此助旅费,旋任意戏谑,面斥始退。呜呼!轻人轻己,留学生人格何在?望以后自重,勿招侮辱。’下面写黄慧莼三个字,你看好笑不好笑?” 黄文汉道:“字写得何如?” 郑绍畋道:“字不好,但是很写得圆熟。写这张字的人我认识。” 黄文汉道:“不是她自己写的吗?” 郑绍畋笑道:“她能写字,也不会穷到这般。她的历史,我都知道,等我说给你听。她是我同乡姓金的女人。光复的那年,姓金的在那湖北当什么奋勇队的队长。解散的时候,很弄了几个钱,便娶了这位黄夫人,同到日本来。他家中本有女人,在日本住不了几个月,不知为着什么事回国去了。一去便不复来,听说连音信都没有。这位黄夫人又不安分,与同住的一个湖南人姓夏的有了苟且,去年四五月间还出了一回大丑,被人家拿着了。后来不知她怎样的生活,直住到于今。今早她门口贴的那张字,我认得笔迹,就是那姓夏的写的。这样看来,她和那姓夏的还没有脱离关系。只要拼着功夫打听打听,不须几日,就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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